（关于付出和回报的换算方式有很多种，过程与结果孰轻孰重的天平从来也没有平衡过，大多数人的逻辑是默认了大多数人认可的，有些人的逻辑却是自己强行加上去的，仔细求证也不无道理。）
王佳连续有几个星期没有去上课，都是陈灵或者陈灵找人代替她去报到的。
陈灵也有两个月没见到秦则了，她反复拨打秦则的电话，手机、座机，都是无人接听，已关机，停机欠费。陈灵找过很多秦则的朋友，还发了邮件给他。可秦则这一消失就是毫无踪影，陈灵有些担心，想必这个秦则出了什么事。陈灵找到王佳，王佳开车出去，满大街地搜索：“我们这样找人可不是个办法，海底捞针似的。我们报警吧。”
陈灵摸出手机，正要拨打110，心里一刺，放下电话：“还是不打了。”
“你不打我打。”王佳坚定地说。
陈灵若有所思：“他那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
王佳不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陈灵想起秦则这回有些急功近利了，他跑去借了高利贷：“别找了，我们回家吧。”
陈灵坚决地拧转王佳的方向盘，王佳见陈灵这般不利索的行为倒是头一回：“回就回吧，你看车，撞了撞了，我可不陪你疯。”
陈灵开始转移话题：“你怎么不去上课，你们那个教导处的老师都开始怀疑我了。小心被退学了。”
“我真的没心思上课。我们去购物吧。”说起来王佳这几天几乎天天出没在购物街，起初是街边的精品店，接着又逛到了中心商务区，然后再到高档消费品专柜。女人的一切落败情绪似乎都可以用购物来填补。王佳知道这是不够的，那些摆设不一的商品，那些参差不齐的价目表，用卡一刷带回家就变成了寂寞的堆放。而这样的堆放好像复吸的大麻，让她成为物质世界的瘾君子。
“这个包不错。包起来。”王佳想买给陈灵，陈灵拉过她：“你疯啦，这么贵。”
“我买个送给你，反正不是我的钱，不刷爆他的卡，他容易忘了我的存在。”王佳的表情没那么暗淡，只是咀嚼得当，好像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见怀中的孩子哭闹，很自然地挽起衣服喂奶，丝毫没有拘谨的感觉。
陈灵没要王佳的包，王佳却丝毫不觉得失落：“你不要，我自己背吧。早跟你说了秦则没那么靠谱，更何况你爸妈不会接受这样的男人做他们的女婿的，没有职业，没有学历，就算他有钱，财富没有落袋的安稳。”王佳踹着包掠过镜子，到一边的装饰墙面灰镜上比对式样。
陈灵想到秦则那些时有时无的不确定，她突然有些担心王佳的话：“是啊，现在的房价高，万一套牢了怎么办。”陈灵想到了那些炒股一夜之间跳楼的，还有美国次贷危机时候的种种悲剧，殊不知自己对国家经济未来的判断是否有确准的保票。她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她一直在秦则面前说要支持他，但这是陈灵为了当前的和谐状态作出条件反射一般的应答，就好像自助式的快餐店门口的服务员，见人就一定是“欢迎光临”。这一点陈灵很完整地遗传了陈萍，陈萍为人处事向来圆滑，能圆满就圆满绝不赌气，若是自己真的有想法就到家里跟谢和发发牢骚。
王佳觉得这个女朋友跟自己同病相怜起来：“我哪里有资格说秦则啊，我还不是更糟。你知道吗？我总是很忌讳你的幸运，好像什么好事都向着你，你父母还是王玉宁撮合的呢，结果她自己搞得婚姻挫败，你们家倒是和美得不得了，我那么努力才上了大学，虽然是重点，但我一个朋友也没有。而你不太用功，凭着小聪明却也上了大学，人缘好，不怕受伤；上几天我还在想你跟秦则在一起以后是不是会在背后说我的不幸。可现在我特别高兴，你知道吗，我嫉妒你。”王佳咧嘴假笑着，竟然笑出了眼泪，她激动但身体依然挺得直直的，王佳知道自己说得是心里话，看到陈灵僵硬的表情，“我说笑呢。”
“我说呢——你怎么会嫉妒我——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陈灵说这话的时候破了音，断断续续地打探着王佳。
“你为何总是能把别人想得那么美好，我一直都有跟你比较，一直都这样。”王佳有些嘲笑陈灵不知是单纯还是无知的反应，“你不会明白的，我付出的努力和你的完全不相同，而我得到的也完全不平等。”
陈灵突然不知如何去换算王佳的价值比，试着用王佳的逻辑，在美貌、智慧、财富还有幸福指数上寻找一个平衡点。那么，王佳依偎在那个最显眼却站立艰难的位置，她抱着凌乱的枝藤，她的心神凝重，她左脚的鞋子掉下去了，她就脱掉另外一个鞋子，她拒绝一切的滋扰，努力往相反的方向攀爬，汗水顺着她嫩白且僵硬的脚趾滑落下来，天平却倒向了另一头；陈灵却能始终心安理得地站在某个位置上，她不哭也不闹，她试探着周围的一切事物，分别打探他们与自己的关系，当她感觉些许不平衡的时候，她又站回来，她始终记得那个平衡点的位置，时间久了，她可以原地行走，甚至来回奔跑，极力上跳。
陈灵随着王佳，看着灰镜里的自己，她依然没有明白王佳的焦虑从何而来。却在灰镜里看了远处或者是不远处一个人影若隐若现，她估算那个人影的身高体形，第一反应就感觉是秦则。陈灵借一步王佳，说是要去上厕所，她朝着那个人影的方向走去，走廊口，她被人拉了一下，转过身，果然是秦则。
“陈灵，你现在有钱吗，借两万给我，快些，你什么也别问，我一定还，如果你相信我的话。”秦则抓着陈灵的手，手上有汗，表情很坚定。
“你出什么事了，这几天我很担心你，我差一点都报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