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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课上

生物课上。

生物老师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直条纹衬衫,正在讲台上忘情地讲着课。前面坐第四排的一个男生却趴在桌上似乎睡着了。同桌丘瞿扯了扯男生的衣服,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天叶,快起来别睡了,老师过来了!”天叶猛然惊醒过来,抬起头一看,老师好端端站在讲台上讲着课,而丘瞿,低着头,偷偷在笑呢。原来是虚惊一场,这丘瞿,又捉弄他。天叶狠狠向她瞪了一眼,以表示自己的愤慨,可惜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杀伤力,丘瞿根本不怕他,反而笑呵呵的骂了他一声“猪”。天叶“怒目圆睁”,正待发作,忽然看见自己桌上有一团湿漉漉粘乎乎的东西,急忙伸手掩住。靠,竟然又流口水了,这生物老师讲课实在太强悍了,每次都让他进入深度睡眠,挡都挡不住。天叶尴尬地看了看丘瞿,干笑了两声,道:“有纸没?借两张。”丘瞿从自己兜里拿出一包纸巾,“啪”是一下扔在他的手上:“猪!”

天叶掏出纸巾擦干了桌面,然后望着丘瞿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他不过在课堂之上去见了周公一会儿,竟被她骂了两回猪,这实在是对他英武伟岸形象的一次严重诋毁,必须严厉惩戒,不然如何挽回他身为一名七尺男子的颜面。天叶拿起那擦桌子的纸巾便往丘瞿脸上送去,吓得丘瞿花容失色,差点惊呼出声,连忙推开他的手,娇斥道:“要死啊!”天叶嘿嘿直笑,方向一转,便又把纸巾扔到了丘瞿课桌挂锁的一个塑料袋里。丘瞿明白天叶故意吓她,一时又恼又羞,伸手朝天叶手臂上就打,天叶挡住,丘瞿又打。

这是这个礼拜里的最后一堂课,此时,正是七月下旬,天气异常炎热。生物老师时不时用手揩拭额上的汗水,略胖的圆脸像是喝了酒一般显得通红,后背浸湿了大半。同学们起先还安静地听着课,不久便开始说起话来,很快便闹闹哄哄的,将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喧闹里。生物老师忍耐了许久,学生们的声音不减反增,老师终于怒了。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突然停下来不讲了,一脸黑气地从左至右扫视了一遍教室。目光到处,学生们纷纷安静下来。教室里开始还“嗡嗡”的,渐渐的就失去了声音,十几秒后迅速地变为一片沉寂。大家都望着老师,不敢出声了。这时,丘瞿还在捶着天叶,天叶一只手挡着,嘴里一个劲儿喊着:“停,停,停。”丘瞿却似不解气似的,最后又在天叶腿上狠狠掐了一记,这才停手。

老师见丘瞿和天叶两人还在底下打闹,脸色不由难看起来。一切来得太快,可怜两人当时低着头,浑没发现风向已经改变。天叶偶然抬一下眼皮,只见老师黑着脸正严肃地望着丘瞿和自己,吓得立刻低下头去。

丘瞿这时也发现了课堂上的异常,顿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她侧着头看了看天叶,恨恨地瞪了天叶一眼,待看见天叶偷偷地来回揉搓着自己的大腿时,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心中刚才那一丝的不快,转眼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过,此时教室里在生物老师无声气场的高压下一片安静,丘瞿不敢笑太大声,只好强忍着,一时憋得好不辛苦。

生物老师铁青着脸看着天叶和丘瞿两个,止不住地心中感叹: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遥想当年他们小时候,课堂之上哪个不是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唉,没办法,现在时代变了,社会风气不比以前了,所谓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真是一代更比一代俗了。

生物老师在心里感叹了一阵,着实把教室里的学生紧张得不轻。尤其是天叶和丘瞿,到后面,两人头都几乎低到胸口去了。

所幸生物老师心里感叹了一阵后马上振奋精神,又开始讲起课来。老师咳了两下,打破教室的沉闷,接着前面的内容继续讲道:“细胞中的高尔基体负责……”隔了那么久,他居然还记得自己讲哪来了,而且根本不用停下来想一想,同学们无不佩服。

课堂继续。

看来有惊无险,天叶和丘瞿对望了一眼,相视一笑。丘瞿更是调皮地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天叶敛身坐好,不再嬉闹,认真听起课来。倒不是他知错了,只不过老师正在气头上,他可不会傻得顶风作浪,再往老师枪口上撞。

天叶仔细听了一会儿课,又认真看了一会儿书,无奈实在无趣,忍不住趴在桌上,又与课桌亲密接触去了。老师讲课像放催眠曲,听得天叶精神全无,只犯迷糊。

天叶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师每天都这样,只是照本宣科,从来不讲些有新意的东西。偏偏如此无趣的东西他们还要天天学,天天背,因为考试就考这个。

天叶对这样的教学有着无比的反感,然而没有办法,他还是得天天坐在这里。因为,他现在还是未成年人,全世界的人都告诉他,现在他应该坐在教室里好好学习。他别无选择。现在,他惟有希望,时间能够走的快点,老师能够早点下课,他也好早点解脱。

心里正这样想着,突然,前面钟毓灵背靠过来,倚在了他的桌上,秀长的头发垂下来,正好落在他的臂弯里,拂下一丝在他的脸上。天叶顿时感到一丝清凉沁入心脾,同时,一股淡淡的芳香传来,说不出的清新舒适,精神不由一振。天叶连忙抬起头,只见毓灵安静地坐在他前面,柔顺的头发如瀑布般落下来,美丽之极。

天叶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毓灵,见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落入他的魔掌,便轻轻拿起一丝,偷偷地把玩起来。毓灵的头发发质极好,十分的柔软光滑,摸起来特别舒服。天叶一时兴奋不已。一会儿拿着人家的头发,抚弄下自己的手心、手臂,一会儿又把它束成一束,用发尾轻刺着自己的肌肤。那种痒痒的,麻麻的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刺激,让他乐此不疲。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时不时朝毓灵看一眼,生怕被她发现了。

钟毓灵一个人坐着,她的同桌林蕾昨天忽然请假没有来。毓灵坐累了,自然就靠到了天叶桌上。忽然她感到好像有人在弄她的头发,便转过身来。天叶急忙松开手,却还是被毓灵瞧见了。天叶连忙笑道:“你的头发真好看!”脸上却有些火辣辣的。

毓灵先是一怔,随即微微一笑,甜甜笑道:“谢谢!”

天叶有些尴尬,幸而毓灵好像并没介意,不过天叶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转过头,却见丘瞿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天叶不由脸色一红。看丘瞿的表情,只怕刚刚的情景都被她看在眼里了,饶是天叶脸皮一向久经考验,此时也有些挂不住了。

“其实,你头发也挺好看的。”干笑了两下后,天叶说出了一句极度缺乏营养的话。

丘瞿脸色一沉,顿时甩给他一个白眼,不屑地转过脸去。

天叶讨了个没趣,想着再和毓灵说点什么,却发现毓灵不知什么时候也已转过身去了,自己一时也觉得讪讪地。台上生物老师依然在慷慨陈辞,只可惜,天叶却丝毫没有听的兴趣,只好懒洋洋地又趴到桌上,重会周公去了。

天叶压在生物书上睡着,书还留了一大截在外面。没过多久,天叶便似乎睡着了,眼看着又要流出一行哈喇子出来。

“懒猪!”丘瞿看见,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暗骂了一声。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出一个主意来。偷偷地拿起笔,在天叶的生物书上画了一只猪,看见天叶没有发觉,就在猪对面又画了一只狗,然后在猪嘴上划出一连串小泡泡,泡泡里写着几个小字:“哥们,我叫陈天叶,你呢?”狗嘴里也画同样的一串泡泡,泡泡里“狗”回道:“久仰久仰,我叫叶天陈。”画完在天叶鼻子上快速地挠了两下,等天叶睁开双眼,立刻又缩回手去,端端正正地坐着听起课来。

天叶本来就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他听见丘瞿像是在他书上写着什么,这丫头古灵精怪,肯定又在他书本上乱写乱画了。天叶心里这样想着,却一动不动,懒得管她。没想到丘瞿会用笔挠他鼻子,这下天叶忍不住了,睁眼一看,却见丘瞿目不斜视,一副认真听课,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天叶盯着丘瞿足足看了十秒钟,丘瞿硬是面不改色,眼都没眨一下。这心理素质,天叶不佩服都不行。

低头看了下自己生物书上的杰作,天叶不由啼笑皆非。也不知丘瞿这小脑袋瓜是什么做的,竟然每次都能想出这么多花样来?看她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正襟危坐着,认认真真地看着黑板,还别说,装得还挺像。天叶心中暗笑,当下也不揭穿,自己也装作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暗地里却悄悄地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偷偷地将丘瞿的鞋带扯掉,然后把它们绑在课桌腿上。这一招他试过多次了,丘瞿喜欢把脚放他这边,有事没事就踩他一下,而且这会儿她在装好学生,眼睛里只有老师和黑板,正好方便他搞地下活动。

天叶这边风平浪静,迟迟没有反应,丘瞿心中反而疑惑起来,偷偷地斜眼瞟了下旁边,只见这懒猪如她一般挺直着身子,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课。丘瞿眉头微皱,心中疑惑更浓。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陡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急忙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自己的鞋带又被这家伙拆了绑在桌腿上了。

丘瞿气呼呼地望向天叶,那奸诈的家伙目不斜视,老神在在地坐在哪,就仿佛什么事也不知道一般,只是他嘴角露出的那一丝笑意却出卖了他。丘瞿明白,此刻他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不过在强忍着笑而已。

丘瞿心中更气,解开鞋带,照着天叶的小腿狠狠就是一下,踢得天叶“闷哼”一声,大是愤慨地望了过来,只是一见丘瞿那直欲喷出火来的眼神,立刻又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丘瞿看见天叶笑,心里更是恼怒,一下就扑了上来。

干什么干什么?天叶吓了一跳,瞪大着眼睛看着丘瞿,现在还是课堂上呢,被老师和同学看见影响多不好。丘瞿却仿佛没看见他的眼神一般,拉住天叶的鞋带就是一顿乱扯,天叶没拦得住,紧接着,大腿上又是一痛,不用说,天叶也知道,丘瞿在他大腿上又来了下狠的。

可怜天叶痛得眼泪鼻涕都差点流出来,却怕老师发现,捂着大腿一个劲揉搓着,哼都不敢大声哼一下。看得丘瞿这才眉开眼笑起来,心里气也消了大半,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后,转过头不理他了。

天叶看着自己的鞋带,一时间欲哭无泪。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要说“好男不跟女斗”了,这绝对是真理啊!天叶的鞋带此时已被系上七八个死结,乱糟糟的就像一团麻绳。

天叶伏下身,准备解开自己此时系得死的不能再死的鞋带,丘瞿却突然回过头说道:“别动,不许解!”

“为什么?”天叶一脸的不忿地道,“我没让你解开就已经很不错了,你看你把我鞋带祸害成什么样了?”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将人的鞋带搞成这样还不让人解,天叶此时正一肚子火呢,懒得理她,照解不误。谁知丘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蛮横无理地道:“我说了不许解就是不许解!谁让你欺负我的?现在我还在生气呢,在我气还没消之前,我不许你解开它。”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无敌了。看丘瞿反而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天叶郁闷道:“拜托,事实上,现在是你欺负我好吧。”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丘瞿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只是不让你解开鞋带,等我心情好了再解,这也算欺负吗?”

天叶强忍着暴走的冲动,平静道:“那请问你什么时候心情会好呢?”

丘瞿歪着头,笑道:“这个嘛我自己也不清楚了,等我心情好了再告诉你好了。”

天叶:“……”

丘瞿看天叶一脸无语的郁闷模样,心里就像吃了蜜一般,开心不已,叫你欺负我,叫你再扯我的鞋带,哼!

天叶懒得理她,弯腰解鞋带子去了。他再次领会到一个真理:千万别和女人讲道理,那不过是白费力气,自讨苦吃。

天叶看着自己此时如麻绳一般的鞋带,不由满脑子的黑线。天叶恶狠狠地瞧向旁边的丘瞿,后者却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脸的幸灾乐祸。

天叶冷哼一声,抱定好男不跟女斗的宗旨,细心地解起结来。好不容易解开两个,可恶的丘瞿又过来捣乱了。她忽然凑过来,笑着拿开自己右手臂上的袖衣,一把扯住天叶的手道:“等下再解,你先看看我手上这个……哎呀你先看看嘛,那个等会儿再解,急什么,跑不了你的。”

天叶无奈停下手——不停也不行了,手被她拽着,想动也动不了——只见丘瞿白晳柔嫩的手臂上,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一双彩色的翅膀,微微扇动着,漂亮之极:“这是?”

“好不好看?”丘瞿不答反问,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好看!”天叶忍不住点头道,“这是……你画的?”

“是啊!怎么样,好看吧?嘻嘻,来,我帮你也画一个。”

“我就不用了,”天叶连忙摇头,“你画这个干嘛?”

“好看啊!”丘瞿说着抓住天叶手腕,从自己桌子里拿出一只水彩笔,也不管天叶答不答应,就在他手腕上画起来,“我给你也画一个,哎呀别动!一般的人我还不帮他画呢,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吧。”

天叶心里那个郁闷啊!简直如长沙之水,滔滔而不绝。

丘瞿画得很轻柔,也很认真。天叶手被丘瞿的小手握着,水彩笔一下一下轻轻的碰触在他的肌肤上,一丝丝清凉的感觉就像小雨点落在湖面般,在天叶的心中带起一阵阵涟漪,扩散开去。天叶静静地看着低着头专著地给他画着蝴蝶的丘瞿,一时间心中那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霎那间他忘记了刚才心中的郁闷,反而觉得一丝甜蜜,心里如喝了甜酒般,在这酷热的七月中旬,禁不住有些陶醉起来。

天叶静静地看着,丘瞿画得很好,可惜还没等她画完,就下课了。生物老师说了一声“下课”,当先走了。大家纷纷站起来,走出教室。丘瞿的好朋友陈溪跑了过来。陈溪是叫丘瞿一起去吃饭的,她们是很好的朋友,平时都是一起吃饭一起玩的。天叶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此时丘瞿还握着他的手,旁若无人地画着她的蝴蝶呢。陈溪看见,站在旁边也不作声,只是嘴上的笑意却怎么掩饰不住,让天叶看了多少有些尴尬。

“Ohyeah,好了,你看看,画得怎么样?”丘瞿终于画完,欢喜地向天叶说道,却见天叶向旁边挤挤眼。丘瞿偏过头,看到陈溪,脸上一丝羞涩一闪而过,随即站起来拉着陈溪的手急急忙忙地道:“走,吃饭去!”走了两步记起了什么又回过头对天叶说道:“帮我整理下桌子。还有,先别擦了,晚上我还要看的。”

天叶一看手上,丘瞿画的那只蝴蝶轻振着一双翅膀,翩翩若飞,煞是好看,心里虽然答应,嘴上却偏不如她意道:“那我可不能保证。”

丘瞿道:“随你,你要擦了,晚上回来我再画。”说完,“咯咯”地笑着和陈溪走了。

此时班上同学已经走了大半,天叶收拾好丘瞿和自己的东西,也连忙站起来,看见前面钟毓灵坐在桌上,还没走,正要上去搭讪两句,忽然后面一个人过来,叫他道:“你在磨蹭什么呢,还不走?”天叶回头一看,却是卫芸,方想起今天是她生日。

天叶呵呵笑了两下,立刻道:“走,欣语呢?”

“我们早出来了,一直在外面等你。”卫芸有些恼怒地看着天叶,不无怨怪地说道。说好了今天一下课就去为她庆生,他又不是不知道。一下课卫芸就和欣语出来了,他却在这里和女生卿卿我我,也难怪卫芸心中气愤。

天叶连忙出来,刚跨出一步,忽然一个趔趄。卫芸只听见“哗啦”一声,天叶已一跤栽倒在了地上,顺带还扑倒了一张桌子几把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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