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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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找了个人去给如雪的伤。如雪并不领情,捂在被子里不出来。来人先是叫她出来后一把掀起被子还吧被子扔到地上。如雪仍是躺着不动,眼睛也不睁开。那人用力按了一下她脸上的伤口,说:“丫头,不够狠啊!这伤口过两天就好,连疤也不会留下。”如雪打开那人的手,坐起身来,说:“不用你管!”那人一笑,说:“有趣,有趣!”
如雪这才看清那人,原来是卖胭脂的老太,长得奇丑无比,一眼难忘。如雪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没礼貌,最起码该用‘您’!”“对不起。请问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孩子真有趣!”“不是,前一句呢?”“哦。哪一句?老人家记性不好。”“您说‘我不够狠’是什么意思?”“那一句啊,就是说你应该割得更深些。”如雪从床上下来,跪着说:“老人家,您救救我,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的。”“你不怕我吗?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避我不及,你却敢求我帮忙,你不怕我告诉鸨儿吗?”“怕有什么用,大不了死在这里!”老太将一粒丸子塞到如雪嘴里,说:“过两天我来接你。”如雪连磕了两个头,说:“多谢婆婆!”老太放下两瓶药,说:“红的涂抹在脸上,绿瓶抹在身上。先别急着谢我,刚才的药很厉害,说不定真的会要了你的命,反正你也不在乎这条命。”如雪说:“您想给帮我就很感激了。在这里等死还不如赌一把。”“有胆色。但是大话说得太早了,等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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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如雪体会到了老太所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仿佛有千百只虫要从肌肤你涌出来,仿佛有人不停地捶打着胸口,仿佛置身火海无法逃脱……如雪在床上翻滚着,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微乎其微的伤口疼痛,表情痛苦得扭曲了。她从床上掉下来,胡乱地抓着身上的肌肤,指甲嵌进肉了泌出红得发黑的血来。
鸨儿和一些好事者被凄厉的叫声引来,看到屋内的情景都目瞪口呆。许久都没有人敢上前一步。谁不相信不久前还好端端的小姑娘现在确实面目狰狞浑身是血。老鸨叫左边最近的人上前去看。那人刚向前走了两步就颤颤抖抖地退回来,说:“这丫头活不了。”老鸨又叫右边的人去看,这回走进了些却还是飞快地跑了回来,说:“好多红斑,是麻疹!”众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老鸨锁上门,骂了句:“死丫头!”有人用手帕捂住半张脸,说:“妈妈,您还不赶快把她给弄出去,搞不好还会害死我们的……”老鸨在她臂上狠狠一捏,说:“就会说,你去弄试试!罢了,大家都散了吧!”馥郁来晚了一步,门已经锁上了。她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如雪的叫声听得她心惊胆战的,却只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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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胭脂的老太怎么又来了?”有人小声嘀咕道。“听说是昨天没带馥郁要的那种,今天特意地送来。花魁就是不一样……”旁边的人说。
老鸨挡住老太的去路,说:“你昨晚给那个丫头弄什么了?她现在都半死不活了。”老太一脸诧异,说:“就一些擦外伤的药,没其他了。我做了其他什么吗?”老鸨早就憋足了一肚子火,见她这样就更火了,骂道:“这死丫头真够贱的,偏偏在这个时候犯病!”老太关切地问:“什么病?”老鸨一笑,说:“不知道什么病,您老不是懂些医术吗?还是把她带走吧。”老太忙摇头,说:“不行,不行,老太的医术救不了人。老太挣的钱也不够两个人花。”老鸨拿了些碎银子,塞到老太手上,满脸推笑,说:“这个够了吧。我让人送到您车上。”老太看了看银子,看了看老鸨,说:“那我就老不害臊地收下了。”“收下,收下,您老帮了我大忙了。那丫头要是救活了还给我送来,到时有重谢。若救不了就算了,随便埋了或喂了林中野兽。您老自己看着办。”老太点了点头。“我这盒胭脂还得给馥郁姑娘送去。她说用三倍的价买,不然我这老骨头也不想跑这么远……”老太说着就往馥郁房里去。
馥郁在房中来回走了好一会,见到老太来了便小声问:“如何了?”老太冲外大声说:“带来了。”然后关好门,小声说:“和预想的一样,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馥郁大声说:“带来就好,给你银子!”继而又小声说:“您老收下。其一是谢谢您帮忙,其二是照顾她也有花钱。”老太收下,说:“你也是个好丫头,可惜被美貌所累,若没有这绝世的容颜也就不会有这难离的苦海……你也保重,我要走了……”馥郁的长裙被开门时进来的风吹起,配上那精致的容颜,真的仿佛是下到凡间的仙子,只是到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