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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今天说话有失体统……”秋玉阳劈头盖脸说了这么一句。“娘,您又数落我……”如雪撒娇说道:“他们与我家是世交,不用担心的。”“你与他们相熟?”秋玉阳问。“见过几面,略知一二。您和爹时常提起,想不知道都难。”如雪说。“你觉得他们如何?”“什么如何不如何的?娘又急着把我嫁出去了,我说过我不会嫁人的,谁也不嫁!”“雪儿”,秋玉阳略带责备地说:“你不该总说这种任性的话!娘不是要你马上嫁人,不过该先定下亲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娘可以帮你张罗……”如雪沉默良久,问:“娘还记得紫陌姐姐吗?”秋玉阳叹了口气,说:“安平喜欢的女孩。”“不只是喜欢,即使分离,即使背叛,即使死亡,也不曾动摇。娘,找得到第二个安平吗?”秋玉阳流下泪来,抱住如雪的头,说:“没有安平了,你也不是紫陌。”如雪的泪水浸湿秋玉阳的衣衫,她哽咽着说:“我知道,但是我好想他,我刚才还差点打碎了那只玉碗……”“没碎就好,没碎就好……”
乐凡不知何时推门进来,他左手拿弓右手拿剑,很是威风,一进来就说:“姐姐,我们明天去打猎!”如雪别过脸去擦干泪水,说:“不去!”“爹说明哥哥单哥哥都很厉害,他们答应跟我一起去了。”乐凡自豪地说。“你跟他们去好了,我不去!”乐凡凑到如雪面前,撒娇说道:“好姐姐,去嘛,去嘛,凡儿一定听话的……”“好!现在就听我的话,拿着你的东西,走到门外去,把门关好!”乐凡依她所言做了,只是关门之前做了一个鬼脸。如雪笑了笑,秋玉阳也笑了,说:“还有凡儿呢!”
第二节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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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冰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看了看,表情冷峻。“冰儿,发生什么事了吗?”郁清风问。叶冰随手把信丢进炉中,应了句“没事”。“没事就好。”郁清风点点头,继续把草药往外面搬。“师傅”,叶冰唤了声,说:“我要出去一趟,一个时辰内回来。”“你要出去就出去。这里是草堂,不是牢房。”郁清风笑着说。叶冰听他说完便离开了。郁清风这才朝她走到方向看了两眼。
“快说吧!叫我出来做什么?”叶冰冷酷而不耐烦地说。“真是无情,见了师傅还摆起架子来了,师傅救你养你,还为你断了一条腿……”叶冰冷眼一扫,那个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华衣跛子立刻闭了嘴。他玩弄着手上的蓝宝石戒指,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上次没有除掉齐王,师傅不怪你,也不逼着你再去杀他。这回你去除了他身边的龙腾飞就行了……”叶冰快而准地把剑架在那人脖上,问:“是谁要龙腾飞的命?还有齐王的。”跛子吓得一身冷汗,示意她把剑挪开,说:“我也不知道,有钱就是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傅我的为人!”刚挪开的剑又靠了过去,叶冰喝道:“不准提师傅,你也配吗?你救我养我不过是把我当做摇钱树,你的这条腿也不是为了我断的!若不是我被人救了,现在八成在窑子里。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要不是念着一点旧情,我早就把你大卸八块了!”跛子吓得面如土色,求饶道:“冰儿,女侠,求你饶了我一条狗命吧!杀我这样的人,只会脏了你的剑……”叶冰拿开剑,说:“早就脏了!我杀的人越来越多,你的胃口也越来越大,若不是遇到姐姐,我恐怕会一直错下去。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和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此两不相欠!”叶冰突然觉得一软,提不起劲来。跛子一脸奸笑,说:“你想得到美,天下没有那么容易的事!老子也不是好惹的!”他看着叶冰瘫软下去,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剑,扔到一边。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叶冰无力地说。“小贱人,你要是听我的话就罢了。不听,哼!老子出来混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呢?”跛子摸着叶冰的脸蛋,得意而张狂地说:“你说得没错,老子从来没有把你们当人看。你这两年也长大了,看着师徒一场的份上,师傅让你尝尝男人的滋味……”叶冰勉强向后爬了两步,冷眼瞪着跛子,喘着气大声说:“你敢!我杀了你!”跛子大笑了两声,抽了她一个嘴巴,说:“老子先送你去!”
跛子的手刚伸到叶冰身上,正想扯开衣衫之时,一支羽毛飞来刺中了他的手背。跛子大叫了一声,收回鲜血淋淋的手,破口大骂道:“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暗算本大爷……”另一只羽毛飞来,刺进了咽喉,使他的一大串话咽了回去。叶冰低声叫了句师傅。跛子捂着喉咙,直直地倒了下去。叶冰见他眼睛外凸不愿闭上,原本丑陋的脸更加可怖了。
郁清风现身,将一粒药丸塞进叶冰嘴里,然后背起她回草堂。叶冰趴在他背上,眼泪不住的流。“没事了,冰儿不哭!”郁清风轻声说。叶冰恢复了些力气,紧紧抓住郁清风,哭得更厉害了。从小到大,她都没怎么哭过。流落街头食不果腹时没哭,送上祭台生死难料时没哭,与姐姐分离也只有两滴清泪,误伤二姐那次哭得多些,却也不及这次。现在算是哭得最伤心的一次,具体是为什么说不清,只是真的好难过好想有一个肩膀可以好好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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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济真人,快来看看这个人!刚被马车轧断了腿……”几个好心地乞丐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抬进草堂,其中一个大声喊道。郁清风连忙过去看了看,说:“受的伤很重,一条腿是保不住了,命倒无妨!”说话之间就封住了几个大穴,还扯掉伤腿上的半截裤子,包扎着伤口。
乞丐散开后,郁清风看到一边站着的十来岁的小女孩。她的眼神是冷漠而镇定的,只是一步也不离开受伤的人。郁清风蹲下来问她:“他是你什么人?”小女孩摇头。“你怕不怕?”仍是摇头。“到旁边去玩?”还是摇头。“不会说话吗?”仍然是摇头。“叫什么名字?”“叶冰。”
那人好转之后,时常对叶冰非打即骂。“小贱人,要不是你我的腿会废吗?”“灾心!贱种,碰到你准没好事!”“这么热的水,你想烫死我吗?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贱人!”“今天就弄得这么点钱?没用的东西!”……叶冰从来不还嘴,挨了打也不吭一声。
“多谢真人救命之恩!小哑巴,磕头!”那人临走之前说。“慢!还有诊金!”郁清风说。那人几乎破口大骂道:“什么狗屁悬壶济世,都是骗人的!我还以为悬济真人是个人物,原来也不是东西。老子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郁清风指了指叶冰,说:“我要她。”那人一脸淫笑,说:“原来您也好这一口!也罢,看着您救了我一命的份上,就给你吧,这个灾心我也不要了!”郁清风说:“你走吧,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那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叶冰看着他远去,直至消失不见。那人那么轻易就不要她了。
郁清风拉着她,边走边说:“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你想学医,我就教你医术,你想习武,我就教你武功。”“我要学武!”叶冰坚定地说。这是她所说的为数不多的话。“不想学医救人吗?”郁清风笑着问。“我要学武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这样的理由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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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叶冰哽咽而别扭地叫了句。“不叫师傅了吗?”郁清风问。“就和其他人一样叫你真人吧。对……不……起……”“没什么对不起的。冰儿,反倒是我害了你。当年就不该救他一命,更不该把你交给他……”“你从不杀人的……”“没关系的,他该死!”“他下了毒,不然的话也……”“我看到火变了颜色,他的确不是个东西!”“你都听到了?”叶冰小声地问。“是,所以他真的该杀。”叶冰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再一次哭出来。郁清风心里也不是滋味,说:“冰儿,忘了以前的一切吧。我可以帮你配副药的。”“不用,该记住的还是要记住。忘了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还会记起来,到时候说不定比一直记得痛苦得多。我不想逃避!”叶冰恢复了大半,从郁清风身上下来,站稳着说。郁清风微微一笑,说:“冰儿从来都是个坚强的孩子,跟我一起回草堂吧。”叶冰向草堂方向看了一眼,又向跛子的尸体方向看了一眼,问:“我还回得去吗?”“可以的”,郁清风说:“跟师傅一起回去!”“是吗?师傅?我说过不是师傅的。”叶冰踉跄着。“跟我一起回去!冰儿不听话吗?”郁清风欲伸手去扶她,却又止住了。“我听话!”叶冰说。
一高一矮,一前一后,隔着一丈的距离,两人缓缓地向同一个方向以同样的速度前行。“如果可以的话,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好了。”叶冰是这样想的。郁清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慢慢地走着。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仍是一贯的温文儒雅与眼中闪现的冷漠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