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逆子,还不跪下!”吴谦一见到如雪、凌崆就喝斥道。凌崆扶住还没有跪下的吴少爷,说:“不必如此,请坐!”如雪说:“礼部侍郎吴谦吴大人是吧!难得,这是我记得的第二个完整的官名,拜贵公子所赐,我相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吴谦又坐如针簪,说:“老夫教导无方,小姐恕罪!”“我已经跟贵公子说过两清了,吴大人这是来追究的吗?”如雪不满地问。“不敢不敢,犬子是来请罪的。”吴谦解释道。“吴大人还是回去吧,我夫妻二人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本来也不打算把这是弄得人尽皆知,我们也有不对之处。”凌崆说。吴谦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说:“小姐姑爷大度,犬子更加惭愧了,这点薄礼还请收下,聊表心意。”“不用!我们要回去了,也带不走。”如雪说。“听说姑爷是大夫,我祖上有一间药铺,没有时间打理,若姑爷不弃,帮忙打理如何?”吴谦问道。“我们只是偶尔来都城,帮不上忙。吴大人的好意心领了。”凌崆说。如雪咳了一声,说:“我们该走了。您这东西不搬回去,我就命人送给街上的叫花子了。这府上,您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吴谦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秋葵一直不做声,现在不得不打圆场道:“小姐的意思是大人的心意心领了,东西还是送给想要的人比较好。他们赶着回家,就不与大人多聊了。还有少爷今日遭了罪,大人该回去给他压压惊。”“那老夫告辞了。”吴谦终于带着儿子走了。
4
龙腾飞大笑着从内堂出来,说:“还是雪儿的话最狠最直,看那老狗还敢不敢登我家的门。”秋葵说:“人才刚走,小心听到了。”如雪问:“他这么巴结你,你还这样不待见他?”“两面三刀的老家伙,我不屑与他为伍,还想跟我家结亲,下辈子吧!”龙腾飞说。“话说回来,春娘无论如何都是你的亲妹妹,你一定要给她寻个好夫婿!”如雪郑重的说。“我知道”,龙腾飞一脸不喜的表情,说:“你少管闲事,我知道该怎么做!”秋葵说:“那吴大人非要留下点东西,我也没法,好像是人参、何首乌和雪莲。”凌崆有些动容,这可都是上好的药材。“我这么感觉像砒霜,给我扔到大街上去!”龙腾飞说。“慢,我要,不要白不要,留着救人多好。”如雪说。“丢出去!你要的话,我给,干干净净的。”龙腾飞说。“甭提干净不干净的,你跟他不过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我不要了!”如雪还以颜色。“腾飞,这样丢出去不好,这官场上心不合面也要合,不能做得太绝。如雪,你这样说着实冤枉你哥哥了。”秋葵劝二人道。龙腾飞一瞪眼一“哼”,拂袖而去。凌崆对如雪说:“算了,马车备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第四节和好
1
一路无言,惟有马蹄声声声震耳。凌崆打开窗子透气。如雪拢了拢领口,往旁边坐了些。凌崆关上窗,将披风披到如雪身上,略带责备地说:“冷的话就说声。”如雪打了一个喷嚏,说:“是有点冷,明明都快开春了……”凌崆坐到她旁边,依偎过去,还握住她冰冷的手,柔声问:“这样会不会好点?”如雪收回手来,说:“谢谢。”凌崆愣了一会,继而张臂抱住她,说:“我们已经同房了,你还怕我什么?”如雪正准备推开的手垂了下来,只是说:“凌崆,没有成亲之前我们不会争吵不会生气更不会猜疑。我以前觉得我会是一个好妻子,你会是一个好丈夫,可能都是错的,至少我不是一个好妻子。如果可以的话,当这几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回到简单的生活中去。”凌崆抱得更紧了,说:“不可以,你我都不可以后悔,也无路可退。你是我的,谁也夺不走。雪儿,不要离开我……”如雪感受到滴到脖子上的滚烫泪水,她第一次看到或者说是感受到他的眼泪,原来那个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不亦乐乎的他还会哭。如雪伸出手也抱住他,说:“我不会离开的,也不会后悔嫁给你。我只是觉得你变了,抑或是我没有看懂你,还是我之前的想法太傻了……”凌崆忙问:“你的想法是什么?”“我只希望我以后的生活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风花雪月,只有简简单单的就好。与家人一起共享天伦之乐,与朋友一起附庸风雅,与丈夫一起白头偕老……原来这么难……”“不难的”,凌崆说:“一点也不难。”如雪微微一笑,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说:“瞧你又哭又笑的,比我还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谁叫你故意伤我的心了,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凌崆说。“是心里话,从来没有跟人提过。凌崆,我不是一个善于言表的人,我一味地觉得我什么都不说你也应该懂,即使不懂也应该包容。我以后不会了,但你要给我时间。”“这话不像你说得出来的……”凌崆不大相信地说。如雪有些惊讶,问:“你这么知道?这话是大姐说的,很有道理吧,我也觉得是。”凌崆笑起来,说:“要说到做到!”“我收回,不算数!”“不行!说话一定要算数的!之前说的话不要再说了,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好吧,这一次我听你的。”“这才像个好妻子嘛!”凌崆笑着说。
2
“对了,我的泥人呢?我现在想要了。”如雪伸手讨要道。凌崆打了她的手心一下,说:“没有了,谁叫你之前不接的,摔坏了。”如雪抿着嘴唇想了一会,说:“罢了,不要了。”凌崆从身后变出一方红帕,如雪笑着慢慢打开来,里面包着的的确是新人玩偶。“不是之前的那对。”如雪看了第一眼便说。“真的摔坏了。这对跟那对差不多,不过是木头刻的,结实。”凌崆晃着小东西说。“你什么时候买的?”如雪问。“你和薛寒聊天的时候,我让管家帮我找的。他找了好多对,金的银的玉的都有,我买不起就挑了对木头的,也挺漂亮的,是不是?”凌崆说。“当然漂亮啊”,如雪接过来,说:“你小心不要弄坏了。”
不知这算不算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或者是龙腾飞说如雪的“翻脸比翻书快”,反正这两人真的是变得太快,不知什么时候会晴,什么时候会雨。
3
如雪站在门前,看着空壳的门槛,不禁想起自己在这里等安平的情形以及乐凡在这里等自己的样子,似有所感。凌崆请唤了句,不经意地牵起她的手,边走边笑着说:“回家了。”
“姑爷,小姐。”有祥迎了上来。“怎么不见凡儿?”如雪问。“小姐忘了吗?少爷这个时候在学堂,不久就会回来了。老爷去了庙里,夫人在院里散步。”有祥说。“爹去庙里了,这回又会呆多久?”如雪叹道。“是去还愿的,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如果是参禅就不知道了。”有祥应道。“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岳父不是一向如此吗?”凌崆安慰如雪道。
乐凡跑进屋,将书本丢到有祥手中,说:“姐,姐夫,你们回来了。”如雪看着乐凡满头汗水,帮他擦了擦,说:“以后要沉得住气,不要太冒失。”“才没有呢!”乐凡不满地说:“我这是练身体,单哥哥也说男孩子要多动动才好。”如雪一笑,问:“今日念的什么书?”乐凡脱了件衣裳,说:“是《项羽本纪》。”“讲的是什么?”如雪又问。“当然是西楚霸王项羽了”,乐凡说:“姐姐总是明知故问,烦不烦?”“你姐姐是考你,看你有没有好好听先生讲。”凌崆说。“我知道,但是怎么简单的问题,我才不想答呢。”乐凡说。如雪大笑,说:“那你倒说说,你对霸王有何见解。”乐凡清清嗓子,说:“霸王才是正人君子,比起刘邦那个小人,即使输了江山也不输男子汉的尊严。他宁愿乌江自刎也绝不苟且偷生,实在是人中豪杰。那虞姬更是女中豪杰,为了不连累霸王,竟然自我了断了,这世上也只有她配得上霸王了……”“你可知‘胜者为王败者寇’,他也有不少诟病。”如雪说。“反正我喜欢霸王,姐夫呢?”乐凡问凌崆道。“刘邦虽为小人,却知人善用,能屈能伸。项羽看似光明磊落,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他自视过高,十分固执,说不定会是一个好的侠客大将,但绝对不是个好皇帝。历史不会只是偶然,刘邦的胜利也是情有可原的。”凌崆说。如雪、乐凡都有几分诧异地望着凌崆。凌崆忙解释道:“我是听一位高人说的,觉得很有道理,就卖弄了一下,被看出来了。”如雪说:“我欣赏霸王,喜欢虞姬。刘邦是无赖也好,帝王也罢,早已作古,不予评价。”“可惜太过凄惨”,乐凡煞有介事地摇头叹道:“世间的男子恐怕都想有虞姬那样为自己去死的女人,可是这又是何必呢?”如雪轻弹乐凡的额头,说:“果真是个情种,谁教你这些话的?”乐凡拂开如雪的手,说:“才不用人教呢!我自己想说的。”凌崆说:“凡儿也长大了。”“我本来就不小”,乐凡仰头望着二人,说:“不跟你们说了,我去练剑了,冰姐姐下回来要考我的。”
如雪看着乐凡跑开的背影,不觉叹了口气。凌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都这样。”“我都不知道他的脑袋中装了些什么。”如雪说。“后院的梅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凌崆说。如雪点头,和他一起往后院走去。“雪儿”,凌崆犹豫了一会,问:“你真的不耻刘邦?”“不全是,他也有他好的一面,怎么可能简单地用一个词来表达呢?为何问这个?”“只是好奇。你说你喜欢虞姬?”“不错,她让人感动让人佩服,我第一次读到她的时候还哭了呢。”“总觉得她不该死。”“也许吧。但有时候死会比活痛快。”凌崆停下脚步,抓住如雪的手,动情地说:“我若是霸王,不想你死。”如雪笑弯了腰,抽回手来,笑着说:“我才不是虞姬呢!即使是,你也不配……”如雪仍是笑着往前走。凌崆停了一会,便跑着跟了过去,也笑着说:“不配才好呢。”
4
“娘”,如雪走过去挽住秋玉阳的手,笑着说:“您是该多出来走走。”秋玉阳轻抚如雪的脸庞,说:“这梅开得不错,是吗?”如雪抬头看着一树繁花,说:“是不错,因为之前的那场雪,这梅开得更好了。”“帮娘摘两枝送到房里去。”秋玉阳说。“好。”如雪应着就伸手去够最美的那枝,她踮起脚尖仍是差一点。凌崆抬手将枝条压低了些,轻轻地折下来,递到如雪手中,然后又指着另外一枝,问:“那枝如何?”如雪接过梅花,点了点头。不一会,另一枝也送了过来。如雪拿着梅花对秋玉阳说:“娘,我去去就回。”
“凌崆”,秋玉阳说:“老爷常夸你,说你医术了得,为人也很是不错。”“是岳父谬赞了。”凌崆谦虚道。“老爷曾想把雪儿许配给你,你却支支吾吾的,没想到你和雪儿早就情投意合了……想必是雪儿的主意……”秋玉阳说。凌崆忙说:“是小婿不好,委屈了雪儿。”“老身的女儿老身明白,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倔……老身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待她。”“岳母放心,小婿会的。”“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这几年,老身很少出门,也没有见过什么外人,但老身相信老爷和雪儿的眼光不会错。我和老爷都别无所求,只希望雪儿凡儿能够幸福。”“小婿明白。”“这梅是明德十七年也就是承德元年中的,还是雪儿出生那年,老爷亲手种的……”凌崆一惊,没有应话。“雪儿当年能活下来也实属不易。老身也是后来才知道老爷在佛前跪了三天三夜,许下愿,以十年的阳寿希望雪儿为女儿身,能够长大成人。后来雪儿失踪,全家就像疯了一样,我没日没夜地哭,老爷又进了佛堂,许了第二愿,愿雪儿平安归来,毫发无损,又是十年的阳寿。雪儿回来后,老爷许了第三愿,愿雪儿觅得如意郎君,永远幸福,今早去还愿了……”凌崆更是震惊,说不出话来。“这些都瞒着雪儿,告诉你只是因为这个愿望只有你能实现。”“小婿会竭尽所能好好照顾雪儿,岳父岳母请放心。”“雪儿和她的父兄一样,都是重感情的人,只是有时太重了……”“兄长是叫安平吗?”凌崆又好奇又小心地问。“雪儿连这个也肯告诉你,你们能够如此坦诚相待再好不过了。”秋玉阳说。“雪儿说得不多。他……过世了?”“还是不提了……”秋玉阳摆手说道,那无神的眼中似乎有着不见底的深邃。
如雪在远处就叫了一声“娘”,然后才走近,见二人不说话便说:“梅花插好了,一枝在桌上一枝在床头。”“娘累了,也该回去了。”秋玉阳微笑着说。如雪正要扶着她往回走,她把如雪的手牵到凌崆面前,交到凌崆手中,然后转身走了。丫鬟将拐杖递上,扶着秋玉阳走了。
如雪目送着秋玉阳远去,直至被门挡住视线。凌崆把她拉近了些,说:“你爹娘真好!”如雪向后退了两步,说:“下人都看得了……”凌崆笑起来,说:“怕什么。”如雪面向他,说:“娘眼睛看不见以后很少出来的,也就只到这院子里来坐坐……”“她还是第一次跟我单独说话呢。”“听烦了吧,这几天老有人说这种话……”“怎么会呢!这么多人疼你而且都是好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凌崆说着就从背后拿出刚摘的两朵梅花,往如雪头上戴。如雪头一偏,躲开了。凌崆一手抓住她,一手继续摆弄,嘴里说着:“不要动!”如雪真的不动了,凌崆将花别在发间,笑着说:“梅花傲雪雪戴梅花!”“好看吗?”如雪问。“花好看”,凌崆顿了一会,说:“人更好看。”如雪一笑,将凑近的凌崆推开。凌崆捂着胸口,说:“娘子这么一推,为夫可受了内伤,伤的不轻……”如雪双眼一瞪,说:“你是装的,你再装,我可就走了,不管你了!”“没良心,我这伤都是为你受的,你还丢下我不管。”凌崆万分委屈十分无赖地说。“怕你了,先回房去,我给你上药行了吧!”凌崆扶住凌崆说。“只是上药而已呀!”凌崆坏笑着说。“那你想怎么样?”“那是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