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失落
1
凌崆早上醒来,见身侧无人,失措地唤了句:“雪儿,你在哪里?”没有人应答。他连忙起身,心中若有所失。
凌崆一连问了几个人,这才得知如雪在院子里,便去找她。如雪穿了件鹅黄色衣裳,外加一白色披风,站在树下很是显眼。凌崆大步走了过去,说:“大早上的,怎么在这里?”如雪坐到秋千上,指着树下石上的琴,问他:“你会弹琴吗?”凌崆在琴前坐下,拨弄了一下,说:“会一点,只怕见笑了。”“弹来听听!”如雪笑着说。凌崆果然弹了一曲《凤求凰》。如雪听得入神了,终了拍起手来,说:“弹得真好,竟然跟哥哥的相差无几。”凌崆看到琴上刻的“安平”二字,说:“你又想他了。”“不是”,如雪顿了顿,说:“你让我想起他了。”“我与他像吗?”凌崆问。“不像”,如雪又看了看,说:“有点像。”“哪里像?哪里又不像?”凌崆追问。“琴弹得像,其他的不像。”如雪淡淡地说。
凌崆看着她,说:“早上还是有些寒意,不如回去吧。”如雪说:“凌崆,我们成亲三个多月了吧,已由冬到春,梅花凋零,桃花正艳……”凌崆端坐着看如雪从秋千上下来,款款走近,应了句:“不错。”仔细想想,时间过得还真快。凌崆好奇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只是隐隐有种不想听后面的话的感觉,可是又很想知道她到底会说些什么。“但是我觉得不如成亲之前自在。你以前总是很开心很沉稳的样子,对任何事都拿得起放得下,现在却有些拘谨,甚至患得患失……”“雪儿,不是的,我只是……”“你听我说完”,如雪打断他,说:“你待我算得上好的,什么都迁就我。你当初娶我也只是想帮我,但是我要的夫君是只对我一心一意,你既然做不到就不该娶我!如果你喜欢上了别人,可以休了我。”“不是,不是,不是!”凌崆大声说着,一把抱住如雪,说:“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呢?我喜欢你,所以才娶你的。即使外面的人说我没出息说我贪图你们家的家业,我也不在乎。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比任何人都喜欢。我想要和你白头到老,想和你子孙满堂,想你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如雪流下泪来,轻捶他,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在睡梦里叫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凌崆轻拭如雪的泪水,嘴角微翘语调轻快地问:“你……吃醋了?”如雪别过脸去,说:“才没有!你,不配!”凌崆没有辩驳,只是会心一笑。“那个什么蔓的,到底是谁?”如雪黑着脸问。“还说没吃醋?都写在脸上了。”凌崆笑着说。如雪两腮一鼓,转身便要走。凌崆拉住她,说:“我说,我说,是依蔓。她是我们家的亲戚,也算是朋友。我离家那一年,她才十多岁,只是个孩子。”如雪问:“昨夜梦到她了?”“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凌崆答。“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呢?像凡儿一样贪玩吗?”“不告诉你。”“我告诉了你那么多事,你却什么也不告诉我,不公平!”“好好好,我慢慢都告诉你。”“要说实话!”“为夫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2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饭桌上就只有如雪、凌崆、乐凡三人,尤山隐早已不出禅房了,秋玉阳更是难得一见。乐凡见那二人互相夹菜,情意浓浓,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他用筷子在饭中搅着,时不时挑起一些,却不吃。如雪问:“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乐凡扁了扁嘴,说:“姐姐,夫子今天讲的,我有些不明白。”如雪放下碗筷,笑着问:“有什么不懂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何不可或缺又不可更改呢?”乐凡问。“谁说不可缺不可改的?”如雪说:“世上能有几人平得了天下,这文人笔下的东西不过是用来给权贵谄媚的。我们寻常人家能做到‘修身齐家’就够了。”“姐姐竟然连孔孟也骂了!”乐凡说。“圣人所说的是有道理,却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到的,所以雪儿说的也没错。”凌崆说。“我的意思是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欺世盗名的大可不必放在眼里。”如雪说。“我也知道”,乐凡笑着问:“那何谓‘修身’,何谓‘齐家’?”如雪说:“修身即为修心,正其心,修其德。”凌崆说:“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潜其心,观天下之理;定其心,应天下之变。”乐凡嘴一撇,说:“谁让你们掉书袋了?无聊!修身齐家?这家里哪里齐了?一个参禅一个礼佛一对只顾自己,冷冷清清的,一点也不好!”说完,他就丢下筷子跑开了。
如雪无心再吃了,不断想着乐凡的话。“你别担心,以后多关心他就好了。”凌崆安慰着说。“他小时候总是跟着我,我老是不理他不喜欢他跟着,后来见不到他了,我好想他永远都跟着我。这两年他习惯跟着你了,可是现在他总是一个人,连个朋友也没有……”如雪的眼泪又快掉下来了。“他还有你,还有我,还有缘慧,还有好多下人,他从来都不是孤单一人的。反而是在乎他的人太多,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凌崆说。
3
叶冰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出门,郗彦拦住她的去路,说:“我也去!”“你知道我去干什么吗?”叶冰问。“不知道,反正我要去,不好玩也去。”郗彦说。“上次玩上瘾了?对了,上次我怎么回来的?”叶冰问。“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郗彦说。“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带我回来!”
“到这破庙里来做什么?你总不会是来拜佛的吧?”郗彦好奇地问。“废话少说!”叶冰没好气地说。郗彦有些意外地随她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而里面的一男一女神色不对地等着。
“我的好姐姐”,破晓又急又气又不敢发作,尽量忍着,说:“你怎么可以砸了七爷的场子,还打了七爷的人呢?要知道他可是我的金主……”“小姐,你不要激动”,人精先是对破晓说,后转向叶冰,说:“冰姑娘,这样一来,您的身份迟早是瞒不下去的。这对您我都不是一件好事。”“够了,我不是来听训斥的。”叶冰说:“不是有重要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他是……”破晓指着郗彦问道。“郗彦。”叶冰答。“你怎么随便让人进来,这里可是……”破晓一时怒火中烧。“我不管!我想带谁来就带谁来!”叶冰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人精拉破晓坐下,然后对叶冰说:“冰姑娘,您应该明白现在的局势。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您伤了一个易国舅,可是以后还会有难国舅、简国舅,我们必须相互团结相互扶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您不能只是一时兴起就将船打个洞,等到船沉的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叶冰也觉得有理,便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踩场子,只是去玩玩,是他们不济。打七爷是为了救他,如果他不挨这顿,三个月内必死无疑。”人精知道叶冰不会说谎,松了一大口气,说:“原来如此!看来还有救。另外,柳姨娘道很喜欢你去玩!”叶冰看着人精不规矩的眼睛,想起了跛六,一巴掌扇向他。人精被打得头昏目眩,走了好几步才稳住脚跟,却什么也不敢说,那双低垂的眼睛藏不住顿生的恨意。“这个好玩!”郗彦笑着走过去,一巴掌打向人精的另半张脸。这回人精倒到地上,破口大骂道:“小杂种,连你也敢打大爷?”郗彦将一粒小丸丢到人精张开的嘴里,后来只见人精张嘴却听不到声音。“是哑药?”叶冰问。“饶他一命已是万幸。”郗彦说。人精不住地磕头求饶,嘴巴张张合合,确实万分安静。“可有解药?”叶冰问。“没有,不过三天后就好了。”郗彦说。人精又磕了几个头。破晓忙扶他起来,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没有其他事了吗?”叶冰问。“易天行在查你,小心点。”破晓战战兢兢地说:“还有……算了,没什么了。”“那我走了。”叶冰说着就往外走,郗彦没动,问:“还有什么?”破晓卯足劲,说:“本想干脆除了易天行,上次没杀他,这次恐怕更难了,还是不要去了。”“郗彦,走了!”叶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