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抉择
捧一杯热茶，开着床头的小台灯，披个棉袄，坐在被窝里沉思，沉思着该做出怎样的抉择。喝完热茶，暖了身子，从床头掂起一本书来读，这是一本外国诗集，之秋正在读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的那首《未选择的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条小路上，
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
冬天很冷，手捧一杯热茶，也就不觉得太冷；一个人很寂寞，手捧一本诗集，慢慢读，也就不觉得太寂寞。
这么多的日子，多得如枝繁茂盛的树叶，之秋就是这么打发它们的。一盏灯所照到的光亮总是那么有限，黑夜太大了，光亮总是顾不周全。光亮是温暖，黑夜是寂寞。
之秋的眼睛有些累了，她想看看四周，休息一下眼睛，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这漆黑就如她即将要面临的抉择，她到底该怎么样去面对整日对她嘘寒问暖的易风。易风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想找个“抱团取暖”的人。
下午下班的时候，易风又在那个路口等之秋。他问之秋昨天到哪去了，之秋说到同事小幽家玩去了，易风也就没有问什么。但是他有个请求：如果之秋不回去的话，要给他发个短信，告诉他一下。之秋听完这个请求，苦笑着看着他说：
“为什么？我是你什么人？凭什么要给你报告我的行踪？还有，你以后不要老在这等我，这让我很有压力。”
易风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请求确实有些过分，毕竟她又不是他的谁。他沉思了一会儿说：
“做我女朋友，好吗？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易风一脸严肃地看着之秋说。
之秋，低下了头，久久无语。她可以答应吗？她才刚刚从一个男人的怀里逃脱，这么快就要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吗？就算易风什么都不嫌弃，可是，她心里能这么快就忘记那个人吗？那个昨天还在向她忏悔，却不愿对她负责的男人吗？就算，那个男人不愿对她负责了；就算，那个男人真的不爱他了，可是，在那个清纯的岁月里，她所有的青春时光都已经消耗在那个人身上了。三年多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的思念和泪水，那些数不清的来来往往的电子邮件装满了她所有的期望。如今，所有的期望都成了失望。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无声地落下。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现在又到了哪里呢？”（朱自清）
看着之秋竟然流下了眼泪，易风站在那里有些手无足措，只是温柔地在之秋的耳边说道：“之秋，怎么了，别哭啊，别哭了，好不好？”
月亮还在追赶着太阳，逼着他快快离开。之秋和易风就站在那条通往回家的小道上，身边的行人都裹着衣服，迈着匆忙的脚步。之秋的心乱成一团，如这会车道上汽笛声和行人脚步声混杂在一起的参差不齐的噪杂声。之秋站在那个曾被易风救过一次的路口，好久好久，她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行人纷沓的街头。抬起了头对易风说声“对不起”，就跑回家了。
回到屋里，之秋擦了擦眼泪，又开始了她下班后的生活。洗了几件衣服，熬了些绿豆粥。衣服洗完了，粥也好了，情绪终于也好些了。
一切琐事完毕，之秋就上了床，坐在那里开始了她的夜生活。其实，也不过是开着小台灯，看着书，喝着热茶。之秋虽然在网上看过很多美容知识说，晚上睡前一个小时不要喝水，可是她总是不在乎，只要有些闲情逸致的时候，总不免要喝上几杯开水。
不知不觉，之秋手中的杯子已变得空空的，手也开始变凉了。她这才把杯子放到桌上。抬头之际，在那片有限的光亮里，她从没这么仔细地审视着她的这间小屋子：简单而毫无特色。想起小幽的那间小屋，自己的真是太没有特色了，就像她经常喝的白开水一样，没有任何味道。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简陋的屋子，就像那无味的白开水。总之，那是一种太平凡的感觉，平凡得甚至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可是，她却还是存在着，孤独着存在着。
想着下班后，易风说的那些话，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一定是傻了，才说出那句话。
然后，她关了台灯，睡下了。但是，她却还睁着眼睛，她好像又有些失眠。看着满屋子的漆黑，她突然想要抱住一个人，让那个人来作她寂寞的良药。想到这，之秋刚刚平静些的情绪，又像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起了风浪。
现在，在她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是两个人一起“抱团取暖”，同甘共苦的路；一条是她独自继续忍受着寂寞，但是很自由的路。前一条路，很温馨，但又充满着风险；后一条路，很幽寂，但很安心。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的时候，很快乐；可是，要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的时候，又是多么痛苦！她害怕了，长满玫瑰的路上，她走得太辛苦了，荆棘已经刺得她太深了。所以，她甘愿从此寂寞一生。
就这样，想着想着，之秋的心里渐渐有了答案，并且，答案也越来越清晰了。但愿，易风只是一时冲动。
想着想着，之秋就快要睡着了。
“砰…砰…砰”三声，接着听到一个男子发着模糊的声音：“之秋，开门！”
之秋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回了回神，才听出是他的声音：他怎么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之秋慌张地穿好了衣服，开了小台灯，走到门口，又开了大灯。开了门，一股酒气扑了过来，之秋有些厌恶地说：“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易风的脸，红红的，他是那种喝了些酒就上脸的人。听之秋满口不欢迎的口气，易风看了之秋一眼，之秋把之秋推进了屋，甩上了门。
“你发什么酒疯？”之秋生气地说道。边说，边要挣脱易风的双手，却哪里挣脱得了。
“你为什么拒绝我？为什么？我哪里不好？”易风带着有些绝望而伤心的口气问道。
看着他一脸的可怜样，觉得他的魁梧身材与他轻柔的话语好不相配！之秋干脆也不再挣扎了，怔怔地看着他那双有些迷醉的双眸问道：
“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吗？”
“你说呢？”易风竟是一口挑逗的语气。
之秋趁着他发愣地片刻，逃脱了他的“魔爪”，站到窗户边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我只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地生活！”
易风失望地看着之秋，然后慢慢地，踉跄地朝着之秋这边走来。之秋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但她还是稳住了自己，在易风将要再次靠近她的时候，趁着他踉跄之际，一溜烟跑到门口，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对着易风说：“你该回去了！”
易风的脸好像变得更红了，看着站在门口的之秋，一脸地绝望。然后，他低着头擦过之秋的肩，走了出去……
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去的背影，之秋突然觉得他和她其实是一样的人：一样孤独的人！她也算不是比他更能忍耐，只是她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再也无法为其他的人腾出空来了。即便是要忘记那个人，也是需要时间的，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将是多久以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