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新朋友
我爱你,但我没有权利要求你爱我;
我想见你,但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一定要见我;
我会一直等你,但我没有权利要求你等我;
你说你喜欢独立和自由,
我爱你,所以我愿意给你独立的空间和自由;
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一直等你,
等到有一天你累了,
当你回头,会发现我还依旧站在原地。
---------之秋**
现在,之秋终于明白了怎样才是爱一个人。爱一个人,就是要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不要勉强他去做任何事。只是,这一切,仿佛醒悟的有些晚。
之秋病了整整一个月,小步和小曼一直在交替照顾着她。病好了,之秋又回公司上班了,老板娘也没有责怪太多,很慷慨地又接受了之秋,毕竟之秋的底子在那,找个新手又得从头开始训练,很是麻烦。这一个月,躺在床上,她想明白了好多事:还是踏踏实实的工作吧,这才是她生活的全部支撑。
大病初愈,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醒了,还是得靠一个人走下去。是自己迷失了吧,迷失在了那片爱情的森林里。
这一个月里,之秋花光了本来就不多的积蓄,还借了小步的一小笔钱----四百元的债款,任谁听来都不算多,可是,对之秋来说,快像是天文数字,得需要多少个工作日来换取啊。
这天上班,之秋的任务是要写一部关于西奥多.德莱赛的小说《嘉莉妹妹》的论文,题目是论述这部小说的主人翁嘉莉妹妹的悲剧命运。之秋还没有读过这部小说,只好上网先搜了一下关于这部小说的简介。小说描写了农村姑娘嘉莉来到大城市芝加哥寻找幸福,为摆脱贫困,出卖自己的贞操,后又凭美貌与歌喉成为歌星的故事。作家娴熟地运用自然主义的创作手法,使作品具有极强的社会表现力。小说故事的详细情节是这样的:嘉莉是个俊俏的农村姑娘,她羡慕大都市的物质生活来到了芝加哥谋生。严酷的现实破碎了她的美梦,迎接她的是失业和疾病。在走投无路时,她做了推销员杜洛埃的情妇,后来由于更大的欲望又做了酒店经理赫斯渥的情妇。与赫斯渥私奔后,在纽约由于偶然的机会她成了走红一时的演员,挤上了上流社会,实现了她的梦想。而之秋要论述的是嘉莉妹妹依然还是一个悲剧人物。按所有世俗的眼光,她无论怎样都是实现了她的梦想。然而,在之秋看完了整部小说的全部简介后,她觉得嘉莉妹妹的生活很悲剧。因为,她不但一次一次地拿自己的肉体来换取物质和生活的所需,在她实现了她的梦想后,她依然还感到空虚无度,但依然有着很多的欲望,而这些欲望甚至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来,只是莫名地有着。小说中有这么一句话让之秋心如针扎:“当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离开家时,她面临的只有两种选择:她要么遇到一个救星一帆风顺,要么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偷生”。之秋压抑着心中的剧痛和伤感,努力完成这个论文,哪怕只是凑字!
又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吃完饭,之秋就回到座位上,三人依如往常的安静,各自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忙着各自的事情。之秋又开始了她的思考,她总是这样每次了解了一部新的文学作品就开始发呆。一贯地,她伸着舒服的身子,坐在可旋转的蓝色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高楼发呆。只是,这次,她有些震惊,这部作品简直就像为她的生活刻了一个模板,有意无意地在指引着她去实现她的梦想。这部作品中的人物真的太像现实中的自己了,连写作背景和现在自己所处的都是如此的相似。虽然,现在的中国还不是像西方社会那样完全被拜金主义浸透着,只是,大半的中国人已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前进着了。之秋,还是涉世未深,她完全被这个社会搞糊涂了。她需要钱,但在她的心底,她无法赞同接受一个男人的“帮助”;她需要一份事业,但是,她并希望自己成为名人,无法拥有自己的隐私。
和嘉莉妹妹一样,之秋来自一个贫穷的农村,来到大城市D市,想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成为父母的骄傲。可是,她却没有姣好可人的面容,也没有一秒内可以转出惊人次数的应变能力的大脑。之秋,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己太平庸,平庸的如大海里的一滴水,随时都会成为蒸发的对象,然后,成为空气。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平庸的女孩,她还必须得活着啊。从被父母带到这个世上那一刻起,每个人都必须得活着,没有谁能轻易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之秋,也曾想过自杀,这种念头始于六岁时,一次,她被邻家比她大六岁的男孩威胁恐吓,一个人逃到家里,躲在屋里哭。那时,爸妈都不在家,为了躲避计划生育,为了奶奶抱孙子的梦想,她被搁在家里,和年迈的爷爷奶奶一起过活。之秋记得那时家里有很多亩地,全有爷爷和奶奶来完成。她觉得爷爷和奶奶简直没有空闲来陪她一会,每天只有残疾的大伯来照看。小的时候,大伯还能看得住她,可是渐渐大了,连四岁的之秋跑得快都没有。听奶奶说,大伯的腿是因为十几岁时被医生打错针后就开始变得残疾了,看了无数的医生,都是束手无策,只能靠着拐棍来走路。之秋,长大了,会跑了,总是兴奋地找邻居家的孩子玩,可是她总是最小的,别的孩子大她三四岁,总嫌她太小,不和她玩。除非,之秋手里拿有好吃的。有一次,邻家的男孩饿极了,抢了她手里的苹果,之秋刚想哭,那个比她高两头的男孩就威胁她不许哭,否则连她大伯一起打,还骂他大伯是瘸子。之秋本来不想哭的,可是那个讨厌的男孩却这样骂他的大伯,虽然她还不懂瘸子是什么意思,但她明白一定和她大伯的腿有关。她很生气,就回骂了那男孩一句。那男孩当时还是毛头小子,留一头黄毛,把他脏兮兮的头发往脸上一铺,发出尖叫,吓得之秋撒腿就逃。可是,之秋哪里跑得过他,最后,被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之秋的大伯听到哭声出来一看,咆哮了一声,那男孩跑了,留之秋爬在地上哭着。大伯让她起来,问怎么回事,她说那男孩抢了她的苹果,大伯却骂了她一顿,说她不该拿苹果到外面吃。之秋听完跑到屋里,躲在被窝里开始哭起来。那一刻,她恨极了那个男孩,她想爸妈若是在就好了,大伯还骂她,太不懂她的心了!她真想去跳水沟或上吊,可是,突然想到她要是死了,那个坏男孩还在活着,岂不是太便宜他了?那她怎么才能打过他呢,她那么小,又那么矮。他永远都比她大,她总打不过他的,只有,他变成了个老头子,她就可以打过他了。等他变成个老头子,拄着拐杖,走在一个深沟边时,她可以轻轻地跟在他身后,然后,一脚把他踹到沟里。想着想着,之秋睡着了。
想到这些,之秋突然笑了笑那个儿时的自己,那个男孩子她早已不恨了。那个男孩子早不上学了,自从之秋上高中时,那男孩子每次对之秋都已是毕恭毕敬的了。再后来,他们全家人都搬走了,之秋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满眼的高楼大厦又把思绪拉回了现实,她到底该怎样做才能在这个残酷的生活环境中获得一席之地?像嘉莉妹妹那样吗?她做不到!思绪波澜起伏,如汹涌的海水在澎湃着,而她看起来却异常的平静,小步叫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听见。回过神来,小步让她去看她大姨给她介绍的一个对象。今年流行相亲风,各大电视节目都纷纷推出自己的特色相亲方式,于是,这些媒体也带动了城市里,乡下的相亲。小步让之秋给个意见,之秋只劝她接触看看。事实上,她哪有个什么眼光,她有的只是失败和伤痛的经历。
老板娘出来倒杯水,之秋看了一下时间一点二十五分,又快开始工作了。之秋很明白老板和老板娘出来倒水就是提醒着她们要开始工作了。其实,不用她们说,她们都会很自觉地准时开始工作,只是当老板的又有几个能完全放心自己的员工呢?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之秋又开始了她心灵的痛苦历程。每次,之秋写到关于文学的东西,每了解到一个故事,之秋都会如同身受,久久沉浸在故事主人翁的命运里。悲惨的,她跟着伤心;快乐的,她跟着微笑;总之,她简直快要成为情感反应的机器。而老板娘仿佛了解之秋是这么一个感性的人,大多时候都把关于文学的任务交给她来完成。
终于下班了,之秋的心终于从嘉莉妹妹空虚的灵魂中解脱出来了。收拾收拾东西,打完卡就和同事下楼去了。
就这样,之秋工作时总沉浸在梦幻般的世界里,准确地说,那是很多作家们编织的世界,之秋无法亲眼看到那个世界,也无从亲身感受到那个世界,但她却固执地相信着那些她未知的世界一定存在着-----在她的视野所及之外存在着。然而,从这一天起,之秋工作时活在虚无缥缈的梦幻世界里,而下班后即将开始她现实里另一个她无法编织的世界里。
下班了,之秋并没有真正的解脱,她只是从一个困境中步入到另一个困境中而已。这就仿佛人在一个环境中生活久了,厌倦了,就以为换一个环境后,他的人生就会有新的开始。其实不然,在这个世界上,任何环境都不过如此,那些不停地换环境的人最后都会明白这个道理。这个“环境”其实不只是指物质世界里的环境,还包括各种人际关系环境,比如,婚姻关系环境,工作关系环境等。一路上,之秋都在思考这些有些复杂的问题。因为她现在真的想换个环境了,这个工作本来是她喜欢的,可是,现在却有些让她讨厌。打卡制度,卫生制度,全勤奖制度,不许上QQ,不许用邮箱,随着她们工龄的增长,她们渐渐失去了自由。更令她头痛得是,一周休息一天,国家规定的节假日她们也根本享受不到。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总有些公司是法律外的逍遥者,对像之秋这样的弱者任意宰割。刚毕业的学生啊,简直就像是只小鸡。好容易长大了,可以上学了;好容易上学了,终于考上大学了;好容易上完大学了,毕业了。可是,毕业后,她们做的又是什么工作?他们对工作的需求,不过是一周可以有两天休息,国家规定的节假日可以得到享受,能够养活自己就好了。不要再说什么养老保险啦,福利啊,年终奖啦,等等。
“喂!”易风在他们俩都必经的那条南北小道上对着贴着墙壁边走路边沉思的之秋大叫一声。他两手插到黑色大衣的口袋里,风衣的领子翘起与耳垂搭边,居然还戴一双墨镜,穿一双高腰的皮鞋。
之秋吓得大叫一声,从她那深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仔细地大量地易风的这身打扮,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易风莫名奇妙地看着掩着嘴大笑的之秋,纳闷地问她:
“你在笑什么啊?!”
“笑你啊!”
“有什么好笑的?”
“你真像是黑帮老大哎!”
易风笑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这身打扮,然后摘下墨镜,竟然凑到之秋的耳边轻轻说道:“帅吧?你喜欢吗?”
这让之秋很不适应,她一转身向前走了。她才不想和他罗嗦太多呢,她只想回家好好躺在床上睡大觉。
“喂,你干嘛走那么快?”易风在之秋后面吼道。
之秋突然回过身来,对他说:“我不叫‘喂’,我要回家睡觉,不要理我!”
“那么困吗?不吃饭就睡觉啊?”
“不管你事!”
“好心没好报,关心你一下哎!”
“不需要!”
之秋在前面走着,易风在后面跟着。前面又是一条马路,再穿过一个红绿灯就可以回到之秋住的社区了。看到前面那个岔路口处的快捷酒店,一圈闪着七彩的灯光,之秋才觉得自己确实是生活在城市里,只是她在这里却没有丝毫的归属感。很多时候,之秋一直处在迷失自己的状态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处城市还是封闭的深山里。对她来说,那个封闭的深山就是她花了五分之一的工资租来的小屋,只是,每到晚上看到这灯红酒绿的时候,之秋又才觉得自己原来是生活在一个繁华的都市里。
“小心!”
随着易风的一声提醒,之秋面前的一辆黑色轿车急转过来,易风跑上前去拉着之秋的右臂,把之秋甩到了地上,他自己也随之倒在地上,那辆车子仿佛在睁大了黄色的眼睛,嘴里还发着刺耳的鸣笛声飞快驰过。之秋倒在地上,右胳膊还在被易风的手紧紧攥着。之秋看着也躺在地上的易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了易风攥着之秋胳膊的手,易风看了看她,松了手。之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声“谢谢”又急急向前赶路了。易风从地上爬起来,又跟在之秋的后面。之秋也不回头,一直往前走着。
“我到了,麻烦你请回吧。”之秋严肃地说道。
“我也到了,交个朋友吧。”易风说道,然后伸出左手,等待着之秋伸出右手。
之秋看着易风一脸真诚的样子,而且还算救过自己一命,然后伸出了手和他握了握。
“我在那座楼,二楼202,有时间来找我玩。”易风指了指之秋住的那座楼的对面。
“拜拜!”之秋朝易风笑了笑,然后上楼去了。
回到屋里,之秋又像是个与世隔绝的人,她屋里除了那些简单的几件破旧的家具,连个电视都没有,更别提电脑了。还好有个破手机,手机已关机,那她真的就是与世完完全全地隔绝了,除了三个同事和好朋友丽丽知道她住在哪里。那个讨厌的男人不在的时候,她就是以这些书本为伴的。以前读本科时也有过几个男孩子对之秋又好感的,可是都统统被之秋拒之千里之外了。她宁愿这样孤单着,孤独着。好容易,艾维回来了,可是没想到自己还是沦落成一个孤单、孤独而又伤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