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在楼下呆多久,只是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和几个人认识了下,便窝到沙发的一角喝了一杯酒和一些果汁。我已经说过,我并不擅于与人交际,并且我也确实不喜欢与人说那些虚伪的客套话。如果可以,我宁愿面对着墙角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愿意面对他们。所以我对自己能找到一个符合自己意愿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这实在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完全不会有虚假与操纵。辉流端着杯酒招呼了一圈,看出我的郁郁,便在我身旁坐下,说:“很不喜欢?”
“嗯。我不太适合这种环境。”我说。一个帅气的男生装作若无其事地偷看辉流,看向我时眼睛透着一股阴郁。“你的追随者在看你呢!希望我不要被他当成情敌。”
“别管他!烦死了哪!”辉流厌恶地说,“自以为长地好看就了不起。”
“确实很好看呀!”我笑。
“还不是仗着他爸爸的财力,在外面作威作福!”
“我羡慕还羡慕不来哪!你不知道要少奋斗多少年——不,也许一辈子都挣不了那么多钱!”
“你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样!”辉流笑说,“你就那么希望有那么多钱?你真羡慕他?你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说不太好。就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又好像对什么都有牵挂。”
“那是自然,谁都不可能放得下所有,不然就可以直接宣布放弃这个世界,而无畏生死。”
“你羡慕那些钱是真的,因为‘有钱好办事’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你想通过自己的劳动来获得。”
“如果我有那么多钱,也许立马就会去结婚。”
“和她?”
“嗯。”
“你就那么爱她?没别人可以替代?”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明白那算是一种怎样的爱,像是一种执着。这样说吧,就像在她那里有一样东西在吸引我,从内心对我进行召唤,我根本就抗拒不了,因为它来自灵魂深处。比如说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如果不能消去那些铭刻在心底的罪恶,那么他一辈子都将生活在黑暗与恐惧之中。所以,你明白吗?我是一定要去见一见她的。”
“也就是说你自己都不能完全肯定那就是爱?”辉流端杯子的手略微抖动。
“大概吧!”我顿了顿,“如果非要给爱下个定义,我想我自己都不能说地很好。我是一个……爱情残缺的人。这话你也许不太明白。怎么说呢?比如说一个经历过海上风暴的水手,他最希望的是什么?最害怕的是什么?”
“当然希望在行船的时候不再遇见风暴,最怕的恰恰相反。”辉流想了想说。
“对。假使说他不转行,那应该就是这样。所以他一边憧憬向往着大海,一边深深担忧着风暴。我就是那个水手。”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对爱情是既敬又畏?”
“有些对,确切说我只是想借由爱情而有个安静的生活,因为婚姻总是要经历的,我不可能逃得开,而且我也耐不住那种一生的寂寞。所以我希望和我生活的女人应该是个能够踏踏实实安安静静过日子的人。当然能够让我爱上她最好。我想我还是爱她的。”
辉流喝下那杯酒,看着举杯的男女。
“至于替代一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也说过了,一切都得等去见过再说。如果她正是我要找的人,那恐怕不会有被替代的可能。”那男生开始注视我,眼光很刺人。我无意树敌,撇过头去。
“我们去楼上看看,我要看看你送的礼物。”辉流沉思了会,对我说,脸上有不经意绽放出的温柔,像是三月的风吹开湖面。
我们沿着螺旋楼梯向上走,辉流在前,我在后,手搭在扶手上,走地很慢,从高处打量房间内的装饰,实在是漂亮至极。我多想也能有个这样美丽的房子,和蓝莺住在里面。
一直走到三楼,也是顶层,辉流才停下来。“这一层都是你的?”我注视着客厅,白色的墙壁,淡绿色的窗帘,灰白的壁灯,围着玻璃桌一圈的沙发,还有木制的书架,排着整齐的擦的干净的书,有些已经破旧,想是经常被翻弄。
“嗯。爸爸妈妈住在二楼那一层,佣人住在一楼。”辉流打开她的房间。
“这要还是古时候,别人肯定说我擅闯闺房。罪名还不轻咧!”我笑着说。房间内的墙壁是粉色的,一张漂亮柔软的床,被子叠地很整齐,像是待检的军队。床头上面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可爱小熊的卡通像,穿着的衣服上开着口袋,旁边用粉色水笔写着几个字:兜兜里、有糖。果然在那兜里画了几个带纸的糖果,想来是辉流的杰作。一张毛茸茸的毯子铺在床边。靠窗的桌子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后面还有个小书架,只有中间一层放了几本书,上面两层放着些小玩意和装饰品。
“好漂亮的房间。”我赞美道,“如果我也有这样的一个家该有多好!”我走到窗边,将半开的窗子完全打开,风开始大力地吹进来。
辉流正要打开放在桌上的我送的礼物,轻轻一拉,便将那绳子解下来。两只手合作着将画像展开。画面上,一个女孩跪在一个亭子边缘的木椅上,回过头来看她身旁的男子,小嘴微张着,似乎要说出什么话。在她身后是碧绿的望不见边的荷叶。
辉流嘴角微笑,显然很喜欢这幅画,于是又将它展开在床上,拿了床头柜上的两本书压住两端,想要仔细端详。
“虽然我承认我画地很好,可你也不用这么毫无掩饰地表现地这么喜欢,不然我一骄傲,日后还怎么进步!”
辉流抬起头来,妩媚地白了我一眼。“说!怎么会想到画它的?”
“不是你说我还记不记得荷花池中的那个亭子吗?我想不好该送什么礼物,最后决定还是画幅画好,略表心意嘛!”
“略表心意?”辉流重复了一遍,像是自言自语。然后不说话,只是盯着那幅画看,眉头不由地更舒展。
“我很开心你能喜欢它。”
辉流撇了撇嘴,像是在表示不屑。只是我知道,她确实很喜欢。
“这窗口的风景真不错,正对着大教堂。远处能望见大楼,城市中心,近处可以欣赏楼下的绿草如茵,不然就可以眺望远处青山碧林。我猜想你肯定经常在这里眺望,而且特别喜欢傍晚或夜晚呆在这里。”
“是呀!你不知道那时候有多美,风吹地舒舒服服的,心里想着那些开心有趣的事儿,人就会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辉流走到我身边来,我们并排站在大窗前向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