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可能想象地出那种在暗夜中的孤寂,像是一张结实的蛹,困住的不仅是身体,还有思想也纠缠在一个话题上不得解脱。并不是满心地悔恨与自怨自艾,我想是如花瓣坠落枝头之际那样的不舍吧!是的,我所在梦里如乱麻一样脱身不得的是期盼那些悠闲的日子,因为你知道,如果想要写书,是需要一点一点的学习积累的。可是,你看,我那么早就离开了学校,又没读过多少书。所以要想有些成绩,是非常困难的。”
辉流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然后辉流要我帮忙把画像贴在床对面的墙上,说是可以在醒来的时候就可以看见。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睛,样子很认真,像是在期盼什么似的,只是我没看透。我总是那么不擅于察言观色,常常看不懂别人,又忽略自己,连自己的想法感受都说不清楚,像是有一层雾与生俱来似的罩在身上。我曾费尽全力地想要揭开它,但每一次都是徒劳无功。
我在画前看了看,虽说不上画得多好,毕竟才练习了几天,但因为目标明确,仅攻一幅画,所以倒也还过得去,并不是太难以入眼。辉流走过来和我并排站着,她似乎很喜欢这样,我也觉得这样还不赖。“我喜欢它。”
这时我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然后我扭过头去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理着平头,头发约摸三四厘米长,瘦削的脸颊,明亮的眼神。当我在看他的时候,他同时也在打量我,看见我出现在他女儿的房间里,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朝我点了下头,又对辉流说:“下去招呼会你的朋友吧!不然会很失礼的,毕竟你是今晚的主角。”待辉流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说:“让人送瓶酒和两个杯子上来。”辉流点点头答应,走到她父亲身后的时候,对我俏皮地吐吐舌头。
我们在外面客厅里坐下,他开始问我一些小事情,虽然并没有问我家里的情况,仅是做什么工作啦,有没有女朋友啦,但那给我的感觉就像我在面对着我的岳父一样,而我就是那个可怜的小女婿。虽然我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但也并没表示出什么厌恶,只是很平静地回答着。当然,我也明白他问这些在考虑着什么。一个父亲,当然希望和他的女儿共度一生的男人很优秀,只是,他选错了对象,所以这一番并不十分相称的问话倒让我颇有些哭笑不得。
桌子上放着一瓶颜色诱人的红葡萄酒,他拿起酒瓶想要斟满两个空玻璃杯,却被我先一步拿起了酒瓶。他一句话也没说,看着我将它们斟满,然后端起一杯喝了一大口说:“我最喜欢喝的就是这玩意了。”他晃动杯中的液体,那液体在杯的四壁急急旋过,在中间造出一个漩涡。“慢慢地喝很有味道,又不会伤身。所以很得我和我女儿的喜爱。”
他又开始看着我,“当夏天树叶绿地非常茂盛的时候,我们就坐在一起喝酒,她会跟我说一些听闻的有趣的事儿,我们会很开心地笑,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地特别像她的母亲。这些会让我想起很多的往事儿,你也知道,人一旦有了些年纪,总是会回忆那些年轻时候的事,虽然,”他指着自己的头发,“我并不是很老。”他开始哈哈地笑。晃动地杯中美酒欲洒,便伸长了胳膊将它轻轻放在桌上。
“只是后来我们因为一件事情有了些不和,我训斥地她很厉害。她就跑到学校去,整整一个学期没有再回来。我们谁也没有见谁,都不肯向对方低头。”他又开始很开心地大笑,“这一点,倒还真与我一模一样。”“我很清楚,她依然很爱我,我也很爱她。这样做,我们竟然谁都没有低头,真是有些……嗯——哈哈……不可思议。不过,她依然是个好姑娘。”他一口喝完杯中残余的葡萄酒,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可,我们并不是——”我急忙辩解。
他摆摆手打断了我,“你也是个好小伙子。但好好珍惜!”
我只得目送他下楼。
辉流在楼下切蛋糕,笑地很开心。
直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客人才陆陆续续有了些散开。公交车早就没了,又没有出租车,正在我为此大伤脑经之际,辉流走过来说:“我送你。”
“你怎么送?”
“开车呀!你真笨!”
我笑,“我倒忘了。放着这么个千金小姐的车不用,真是傻得可以了!”
“你介意吗?”辉流说地很小声。
“怎么会!谁不希望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哪!从小到大,都可以不用为金钱发愁。有满满一个大书架的书可以读,可以去学钢琴,四处游玩,做喜爱的事。你看,我现在千方百计所努力地不也正是金钱嘛!所以,这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厌恶地只是那些不好好利用金钱,而拿去贪图享受,游乐挥霍的人。”
辉流告诉司机去把车从车棚里开出来,我又和辉流的父母亲告别。他们说希望我还能再来。我说好。好像除此之外,我并没有说别的话的选择,我这样想。
司机戴着白色手套,很小心地将车驶出绿草覆盖的别墅。我们在大街上飞快地行驶着,因为是夜晚,所以行人车流很少。很多店前的牌子亮着灯光。辉流和我坐在后排,问我,“我爸爸和你说了些什么?”
“说你是个好姑娘。”我说。
“真是!怎么能和客人说这些!”辉流有轻微地害羞,似乎根本没想到过她的父亲会说这样的话,尽管她猜测了很久,也许从她离开那刻就开始猜想,直到我们现在坐在一起才有这个机会。
“你也确实是个好姑娘嘛!他并没有说错什么。”
“真的?你也这样认为?”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和你交往?”
辉流低下头。我开始意识到我的话有些暧昧,容易让辉流产生误会。天知道,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一不小心用错了词。可又不能立马去承认自己的错误,不然,恐怕会引来更深的误会。我闭着嘴,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又明知一句话也不能解释。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使我坐立不安,只盼着车子能行驶地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好使我立马就到达学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