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纸鸢也不知道‘十虫池’的别洞里究竟藏着什么,她只听师父说过,别洞里隐藏着可以望穿过往遇见前世的东西,至于是什么,只有当年进过别洞的厉落颜一行人知晓了。她这次出洞恰恰是要藉江湖之力解开这个谜底。
因为,那别洞的路口处有四个关卡,每个关卡处设着一道石门,石门攀着洞顶关了大半,第一道门底留着一道成人膝盖高低的门缝,第二道关卡的缝却只剩第一道的一半左右,依次下去,越后面的门缝越小。常人若欲进别洞,也只能勉强爬至第二道门。
更何况,那些关卡进口处都有圣物守着。
纸鸢也是从别洞口立着的一块年老的碑文中得知,碑文上写着。
离恨十天,常自念及当年物事,心中悲凄,十年踪迹难寻,遥遥已是两重天,故做此离恨木偶,置于阴阳幽会之所,祈有缘人见怜,若有一日得破此四处关卡,进入别洞,万万将…
此段以后的碑文早已被人用利剑削去,所以看不齐全,但被毁的碑文以下,却道出了别洞途经的那四道关卡破解的方法。
方法就是,在这大地东南西北之端,寻找到四种人。
这四种人分别是要:
来自四大家族的离恨天、
修炼天葬火已入化境之人、
不乐潭水洗礼过的不乐者、
还有就是,凡火不坏的玉骨身。
这四种人里,其中就有两人来自四大百年世家。
这也正是纸鸢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碑文中的离恨十天,应当是指立碑之人曾经在离恨天度过一段时光,那么立碑人的身份自然就有了两种解释:
其一,即立碑之人就是离恨天的人。
其二,立碑之人曾经闯入离恨天,并在那里度过不多不少十日光阴。
可是,四大世家里有两大家牵扯到这个别洞的秘密,难道仅仅是个巧合?又或者,其他两种人亦来自另外两个世家?那么天葬火是果因寺独门绝学的说法又怎么解释呢?
至于凡火不坏的玉骨身?纸鸢更是觉得闻所未闻。
所以她才蒙面现身,放出‘天琴决’与别洞‘惊天秘密’的风声,为的就是要引出碑文里的那四种人。
而纸鸢寻破别洞谜底的初衷,仅是因厉落颜曾经破了这四处关卡进入别洞,所以她要进去,要去寻找他们的过去,要找出当年爹娘分离的真相。也顺便看看那个被削去的碑文隐藏着的秘密。
纸鸢便想,也许能从锁阳口中问出天残的下落,这也是她来烟城的真正目地--寻找天残。
当锁阳又提起天火的事,纸鸢的思绪不由自主被他牵引:“你说...你为什么说在天火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她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避开那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锁阳摸着腮帮子苦想着。
那时候背着龙骨逃出扬夏客栈,他心里有些害怕,不知茫茫人海,娘会在哪里藏身,所以在烟城沮丧的独自彳亍着,却没想到会走到那个地方。
是在一块苍茫寂静带着点惨烈味道的一望无际的空地上。
女子被人拥在怀里,一双又细又长的手臂无力的垂下,那一头乌黑的青丝被风散着,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薄情的在为死亡而窃喜庆贺着。那个男子紧紧的拥抱着她,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把头深深的埋在女子白皙修长的脖间,湿凉的泪水无声无息自那里滑落。
他们的四周稀稀落落的围着人,有认识的天残叔叔、公主姑姑…也有不认识的,高个子、侏儒、苍发老人…
所有人都垂首默哀着,空气里飘着几分凄凉。
直到那个男子止住泪水,沉默着看向天残叔叔,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一行人纷纷受到触动,空地上顿时哀鸿遍野,满满的都是男女的呜咽声。
那把火最终还是烧起来了…
烧了今生他最爱的那个女子…
把她烧得干干净净…
一点余烬也没有…
没有。
锁阳的心又刀绞般的疼了起来,他牵起纸鸢的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悲怆:“走!我带你去那个地方。”
纸鸢缄默不语,他和锁阳手脚未动,背后突然传来口齿温润的男声:“姑娘留步!”
纸鸢愕然抬头,缓慢的回首向发声处看去。
那男子聊发俊逸,眉眼间颇带着几分轻狂,迈着大步悠悠向她走来,“姑娘一脸倦容,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吗?”
男子闪烁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的与她相视着。
他背后相跟阴沉着一张脸的,便是与天异冲突前被他们俩跟踪的将摩。
将摩此时沉着的那张脸,倒颇有几分跟谁呕气的样子。
纸鸢无言,男子轻吟了一声,又道:“蒽…我可以给姑娘看个手相吗?”
那一双眼睛隐透着期盼,纸鸢沉默半晌,轻笑着将刀般薄削的右掌伸出,摊在那男子的眼前。
锁阳一怔,不由看了纸鸢一眼,却见她也盯着那男子肆无忌惮的看着。
男子轻轻将那白晃如刀面的手掌托起,低下头来细细端详,忽然掌心一翻,薄薄的唇片已然贴在纸鸢的指节上。
纸鸢一惊,睫毛轻动,却没有将手抽回,锁阳惊急的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她的右手也随之脱出男子温暖的掌心。
原本阴沉着脸的将摩则冷笑着别开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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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前。
冰雪极寒之地‘十虫池’附近。
聊发俊逸的男子倚靠着洞外一颗雪树坐下,皑皑白雪四下茫茫,犹如铺撒了满地绵软的绵白糖。
他睁大眼睛深深望向南方,眸光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便是和纸鸢一起守护‘十虫池’洞的另一个守洞使者雪枭。
成为‘十虫池’的守洞使者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只记得在这里住了有许多年,也许这一生都将在这里渡过。漫长的、短暂的浮生,不过是一段连后人都会遗忘的苍邈的栖居。
所幸还有纸鸢相伴,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一个人能够让他眷恋着不愿意离开,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同他一起守护这座废池多年的纸鸢了。
纸鸢对他的过去却一无所知,因为每逢和纸鸢在洞里相处,他总是沉默的像个哑巴。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生性如此寡言少语。
纸鸢也习惯他,这些年,他们相处的很融洽。
每年,纸鸢都会抽一段时间到江湖上天南地北的游走。
可每次回来,眼神里总是带着平常没有的恍惚和失落,虽然只是淡淡的,不容易被察觉的、那么一小丁点儿。
雪枭隐隐觉得她应该是在寻找什么。
若是纸鸢离开久了,雪枭会开始想念她,走到洞外椅着大树,呼吸着冰寒的空气,翘首盼着她回来。
那么雪枭现在倚着树坐着,定然是有些想念纸鸢了!
她确实出去很久了,从去年冬末开始,转眼已经过了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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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后,烟城。
雪枭突然和将摩一起出现,莫名其妙的吻了她的手指。
纸鸢被锁阳拉到身旁,惊讶的不知要说些什么。
锁阳见纸鸢并不生气,顿时沉下脸来,愤愤的瞪着雪枭,一只宽大的手固执的挡在纸鸢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