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下班后,顾盼提议和颜慕云一起“大肆挥霍”一番,以庆贺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顾盼的步子随着不住开合的嘴唇踩踏出异常兴奋的调调。好几次,她都不得不原路折返,去催促在她看来“慢条斯理”的颜慕云。两人到了十字路口,听见不远处有辆车在不住地按喇叭。顾盼极不耐烦地喊道:“按什么按,了不起呀?影响本小姐心情。快滚一边去!”不一会儿,车门开了,从驾驶室里出来的竟是洛衡晏。
顾盼立马笑脸相迎地走上前去,说:“洛总,这么巧啊?”
“我是特意来接慕……哦,来接你们的。”
“哦?”顾盼贼眉鼠眼地瞥了颜慕云一眼,又洋洋自得地干笑了几声。
“是这样……恩,相信你们已经接到通知了,我们公司决定采用贵公司的方案。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合作伙伴了。……晚上就一起吃了饭吧,顺便交换一下意见……”
“好啦!我又没问,你解释什么?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顾盼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那,请上车吧?”洛衡晏不自然地迈了几步,打开了车门,等颜慕云和顾盼都安座妥帖后,才回到驾驶室。
上车后,洛衡晏娴熟地点燃了发动机,用手扶了扶后视镜。在他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与颜慕云的眼神交合的瞬间,他迅速把镜片扭转了一个弧度,却看见顾盼在后面给他递了个眼色。
“糟糕!我还有点东西没有拿,要命勒!”顾盼突然惊叫道。
“重要吗?要不然,我陪你回去拿吧?”颜慕云关切地问。
“没什么,一些私人的东西。哎呀,现在都这么晚了。不如你和洛总先去占位子,我随后就来……那东西我还得找找看呢!”顾盼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表,满脸的焦虑和歉疚。
“让她去吧,反正找个吃饭的地方也挺费时间的。”洛衡晏随声附和道。
“好吧,你找到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具体位置。”颜慕云犹豫了片刻,终于妥协了。
顾盼慌慌张张地打开车门,又“砰”地一声关上,随后迅速消失在颜慕云的视线里。看着顾盼已经走远了,洛衡晏说了句“我们走吧”就踩动了油门。
车子没走多久,洛衡晏的手机“嘟嘟”响了几声。打开手机,他看到一条新信息:“我可不想做超级电灯泡!别忘了你欠我个大人情。你们玩开心点哦……嘿嘿。”洛衡晏不由得笑了起来。颜慕云一头雾水,但又碍于情面没有过多地询问什么。
大概是为了缓解两个人始终不知如何开口的尴尬局面,洛衡晏打开了音响,车箱内顿时洋溢开澄澈的钢琴旋律。
“你也喜欢肖邦吗?”颜募云终于说话了。
“恩,他是当之无愧的‘钢琴诗人’。”洛衡晏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做了一个正确的举动,同时他也感激那个生于1810年的波兰人,可以出现在颜慕云哪怕只有七个字的问句中。
“哦……为什么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是‘钢琴诗人’呢!其实我觉得,如果仔细听他的音乐,会发现他看似华丽的曲子掩藏着很强烈的愤怒和悲怆感。舒曼就说他的音乐是‘藏在花丛中的一尊大炮’。”
“是吗?那慕云你呢,为什么喜欢他?”
“我爱上的不是他的音乐,而是他的灵魂。他死的时候嘱咐说要把自己的心脏和着家乡的土壤一起,埋葬在故乡的土地里。听他的音乐,总觉得充满了丰腴的东西,是思念或是感伤。”
“呵呵,你还知道得挺多嘛!受教了。”说完,洛衡晏已经把车停稳了。
两个人找了一家安静的餐厅,开始等顾盼。不一会儿,颜慕云便接到了顾盼的电话,说她有事来不了了,让颜慕云和洛衡晏不用等她。看到颜慕云挂了电话,说了一句“真是的”,洛衡晏就心知肚明地招呼服务员上菜。
“我觉得你很特别。恩……就是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洛衡晏摇了摇手中的红酒杯,看着附着在杯壁的一线淡紫缓缓地降落。
“啊?……大概是吧。”颜慕云有些愕然。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有目的的。有的为名,有的为利,这些我见得多,也见惯了。可是,慕云,我真不知道,你想得到的是什么。”洛衡晏的表情有点怅惘,他抬起头,直视着颜慕云躲闪的眼睛。
“呵呵,可能我这个人有些不思进取吧?”
“不,你很干净,不世俗。有的人是复杂得让人看不透,你是简单得让人想不通。太过复杂的人会要了别人的命,太单纯的人……”洛衡晏突然言止于此,他知道再说下去就逾矩了,但他还是默默地在心里一字一顿地填补满句子的空白:“会要了别人的心”。
或许是为了转移话题,洛衡晏不自觉地说道:“有一个人,给我的感觉和你完全对立。说来也巧,他也姓颜,颜振声。”
“你是说我爸爸吗?”
“什么?你爸爸叫颜振声?那个晟盛集团的颜振声?”虽然曾有过这般猜测,当从颜慕云的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时,洛衡晏依然很惊讶。但是他立刻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说:“那你和你爸爸还真的很不像啊!我是说性格。”
颜慕云似乎也没有多想,笑着说:“我和妈妈也不像啊。可能物极必反吧!”
“哈哈!物极必反,物极必反。”洛衡晏爽朗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