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夜已经很深了。电视机里循环播放着叫做《DirtyDance》的老电影。梁颢天看了看时间,对一直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颜慕云说:“慕云,很晚了,该睡觉了。”可是除了静默,没有任何回应。梁颢天谨小慎微地转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颜慕云已经酣然睡去。
看着温顺的颜慕云,整个城市似乎都如她的眼,她的唇,轻轻合上。梁颢天撩起了贪慕她体温的头发,温柔地将她抱起,万般小心地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禁不住再回望了一眼。氤氲的灯光贪婪地包围在颜慕云的周遭,随着她微弱的呼吸狂乱地起伏,妄图把她自私地收入自己的怀抱。梁颢天禁不住在她的额头深深一吻,才亦步亦趋地离开,倒在了沙发上。
新的一天很快来临,晨光还没有来得及睁开惺忪的睡眼,梁颢天的手机便开始铃声大作。
“喂……我在S城,不会回去了……以后没有特别的事,就没有必要见面了……把自己照顾好……就这样吧,再见……好吧,不再见。”
颜慕云在朦胧中醒来后,听见了梁颢天断断续续的对白。她推开卧室的门,只见梁颢天坐在凌乱的沙发上,双手拖着低垂的头。颜慕云走上前去,用细若游丝的声音问道:“……是雨棠姐吗?她还好吧?”
“是她,不过没什么。”
“如果她真的有急事,你就快去找她吧。……我没什么的。”
梁颢天看了局促不安的颜慕云一眼,似乎再也不忍心施加给她一点多余的伤害。他摇了摇头,又舒了一口气,说:“慕云,你能不能多为自己想想?……哎,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还是,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吧。”
“我和雨棠是在大学认识的。当时我和一帮兄弟在学校里翻云覆雨,逃课,打架,什么都干。我们闲得无聊,老是欺负一个想要跟着我们混的小胖子,就是太君,总让他跑腿,帮我们买单。谁知道雨棠和他是发小,终于看不下去了,就拉着太君来找我们理论。我几个兄弟说,只要她喝酒能赢我们,就不再使唤太君。她居然硬是把我们几个男的喝趴下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雨棠老爱教训人,总帮一大堆人洗衣服,我们玩什么她也玩儿。记得有一天,我们在外边吃饭,阿翔喝醉了掀了别人的桌子,结果对方喊来了一群人。本来,我在后面断后,可是没跑掉,被七八个人围住了。最后我被踹倒在地上,差点没被打残废,没想到雨棠折返回来,硬生生地挡在我面前。那些人说‘从来不打女人’,终于罢休了。后来,我们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当年我就是个**,过得浑浑噩噩,也很自以为是。想起来,雨棠跟我一起吃了不少苦。
“可是后来,什么都变了。雨棠很要强,也很努力,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什么都想去争。毕业那年,我们学校有一个保送不列颠帝国理工大学的名额,那是雨棠最想得到的。她没日没夜地发论文,交申请。原本都基本定下是她了,没想到最后被学校某书记的儿子顶替了。雨棠不服气,找系主任,院长,甚至校领导,都没有结果。后来,她还找上那个书记。那个男的告诉她,没有人脉,就要有钱,只要她给个十万八万的,领导还是可以重新考虑。我记得从那以后,我很久都没见到雨棠,我满世界地找她也没找到。哎……本来我们约定好的,她努力把学分提前修完,等她回国了,我们就结婚。可是世上的事,谁能预料呢?
“等我再见到她,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阿翔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载着她来学校拿毕业证书,我后来才知道,她跟了一个有钱人。我好不容易联系上她,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夏雨棠了,变了个人似的,丢下一句‘爱情从来不是一切,生活才是’就彻底和我分手了。
“后来,我就遇见了你。……上次再看到她,我也很意外。她找到我……是因为……那个男人抛下了她,可是……她又怀孕了。我没办法坐视不理,带着她去了医院,等她身体好些了,我才来找你。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希望你能理解我。”
听完梁颢天的故事,颜慕云感到惊心动魄。他和夏雨棠的爱情有着那么纯粹的开始,却还是无疾而终,只留下一个个苍白的片段不住地扼腕叹息。她觉得夏雨棠很可怜,甚至心生内疚,她以为此刻梁颢天应该陪在夏雨棠的身边,至少这样,能给她支持和安慰。其实颜慕云并不明白,横刀夺爱的不是她,而是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