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终于挨到了下班时间,颜慕云整理完办公桌,刚拿起手提包准备离开,就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慕云,下班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电话里传来梁颢天的声音。
“哦,不用了,我很快就到家了。”
“恩,我在家等你……”
挂了电话,颜慕云心里注满了幸福感。她只想快点回去,见到梁颢天,见到正等着她的梁颢天。第一次,颜慕云觉得回家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因为迎接她的,不会再是凄清的窗棂,僵死的门扉,以及一个人独自面对周遭黑暗的落寞。
到了公寓门口,颜慕云正翻找着手提包里的钥匙,门却从里边打开了。梁颢天穿着印有威尼熊的围裙,拿着锅铲在屋里一闪而过,只留下一声“我锅里还有菜”做草率的谢幕。颜慕云暗自发笑,她疑惑于梁颢天是鼓足了多大勇气,才把自己魁梧的身躯塞进如此卡通的围裙。
“慕云,你坐会儿啊,马上就可以吃饭了。”梁颢天挥舞着手上的厨具,如同一个兵不刃血的将士在与劲敌抗衡,锅盆碰撞的声音简直荡气回肠。
颜慕云笑着把餐具摆好坐下。很快,梁颢天从烟熏火燎的厨房冲了出来,将手中的三盘菜一古脑地摆上桌,又原路折返,端来一锅汤。
“很久没做饭了,不过应该还能吃。”梁颢天扯下围裙,摸了摸后脑勺说。
“恩……一看就很好吃”颜慕云边说边站起来大吸了一口气,说,“闻起来……咳咳咳……也……很香。”
看着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颜慕云,梁颢天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
“颢天,你快坐啊。”颜慕云把立在旁边的梁颢天拉到椅子旁坐下,又要帮忙盛饭。
“慕云,你别动。”梁颢天倏然起身,牵着颜慕云的手,把她引到对面的位子上,然后轻声地说道,“让我来吧。”
只见梁颢天小心翼翼地盛好饭,放到颜慕云的面前,再把筷子郑重其事地递了上去,示意她赶快尝尝。
颜慕云夹了一小块含进嘴里,细细咀嚼了起来,不一会儿,她放下筷子,说:“恩……好吃极了!”
“我就说嘛,肯定好吃。我在烹饪方面可是有一定造诣的。”梁颢天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随即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大口菜,但是没嚼两口就吐了出来,脱口而出道,“可真是难吃啊……”
颜慕云没有说话,她只是带着满足的面容吃着梁颢天的“杰作”,好象那些是世间最奢侈的珍馐美味一样。梁颢天也安静了下来,他的心顿觉被温热浸润,变得无比的柔软。
很快,盘中的菜就一口不剩了。梁颢天独自一人收拾着残局,宣称“在美食界的千年道行毁于一旦”,执意不要颜慕云帮忙。看着梁颢天的身影在眼前来来回回,颜慕云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她觉得上天突然给予了她太多的慈悲,应了这些慈悲,用任何东西来交换都是值得的,就算是她拥有的除此以外的所有。不知为何,颜慕云对着穿梭于厨房和客厅之间的梁颢天说:“颢天,可不可以别对我这么好?……我,会当真的。”
听罢,梁颢天默默地走近颜慕云,蹲下身来,轻柔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傻瓜,别胡思乱想了。”
整个城市已是灯火阑珊。地平线处参差的楼宇如同墨黑色的剪影在无声中寂寂地守侯黎明。天空栖息在黑暗中,企图掩藏自己被渐渐离去的光线拉扯出的伤疤,却被棉球一样的云朵包裹着,医治着。没有人知道云朵什么时候被化不开的脓血,压得再也无法承受生命的重量;也没有人知道,那些云什么时候才肯毫不留念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