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那么一瞬间,郭希望竟突然想起一个人,李建平!虽然接触不多,但郭希望认为如果她真找到他帮忙的话,他是一定会帮她的,李建平的善良是郭希望一眼就能看出的。只是很久都没有碰到过他了,要高考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很忙,又不知道他在哪个班。哎!还是算了吧!可到底又该怎么办呢?
“哎!郭希望,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包送到楼下,我表哥过来了,在下面等我呢。”
“哦,好的。”
天啊!寝室就剩下郭希望一个人了,难不成她还要在这再住一宿吗?实在不行了,大热天都很久没好好洗澡了,每次都是用个小盆装点水躲在寝室里擦,郭希望连做梦都幻想着能用家里那个大盆好好洗一次澡。
“下面那个老太婆真是的,都放假了,还不给男生进来。哼,是我表哥,又不是坏人。”张晓丽一边吃力的拖着包裹下楼梯还一边发着牢骚。
“你别不知足了,瞧我多惨啊!”
“是啊,希望,你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呀?哎!我要像你一样有个人在楼下等我就好了。”
说着,两人就已经到了楼下。
“来,过来,晓丽,快把包给我。”一个高大的男生一把接过晓丽手里的包,晓丽又接过郭希望手里的包,郭希望悻悻的正欲转身。
“郭希望!”
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她没表哥呀!郭希望惊讶,立刻转身。
“啊?!是你啊!”是的,就是李建平,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因为后来越发孤傲,郭希望人缘不太好,男生缘则更差。
“哇!郭希望,你可以念魔咒啦,想有个人等,就真有个人在等。”晓丽回头丢下一句话,还使了个坏眼神。
“去去去!”郭希望无法掩饰这突如其来的高兴,整个表情立刻由阴转晴。根本顾不得晓丽的嘲弄和坏笑。
“你是在……”
“嗯,我等你好久了,我看着她们一个个下来,总没见着你,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李建平突然觉得他今天自如的多了,说话都不打颤了,是因为郭希望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吗?那可真是难得的笑容,也不算吧,有什么好紧张的呢,以前也许无意间总想注意些什么,现在什么都不用了,有必要吗?都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虽然这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李建平鼓足了多大勇气的,但真正见着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怎么就这么自然了,是的,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难不成最后一次还想留下的什么吗?不,李建平从不曾想过会留下什么。但这一面始终是要见的,必须要见的,否则他会后悔,会不安,会羞愧,羞愧自己卑微的灵魂都不敢面对自己的心;面对这个丁香般的女孩;面对一份最纯洁最真挚的情感。
“哦,本来是要走得了,可是后来没法走。”郭希望虽然之前也想过找他帮忙,但真正碰到了,总不好就直接说请他搬东西吧。
“怎么啦?”
“东西太多了,还要带到车站,我一个人搬不动。”郭希望还是讨厌自己的直接,但也真想不出到底该怎么说了。
“啊?你怎么不早说呀!那你先去搬下来,我送你去车站。”李建平真是觉得自己太疏忽了,她这么久都没有下来,怎么没想到是带不走东西呢。
“嗯,好的。”郭希望正转身要上楼,被看门的老婆婆拦住了。
“还是你俩一块上吧,一趟就可以下来了,他都等了你好久了。”
“啊?太谢谢你了,阿姨。”这是郭希望第一次喊她阿姨。
“没事儿,但要快去快回。”
“嗯,好的。”郭希望和李建平异口同声。
这也是李建平从进这个学校以来第一次进女生寝室楼,虽然是经过看门的老婆婆允许的,但心里始终不够踏实,总感觉会被人当做坏人。幸好高三的女生都在教室复习,高二和高一的差不多都走了。
郭希望一推开寝室门,可真是让李建平大吃一惊:女生的寝室怎么会比男生的还乱啊?一堆大大小小的包裹挤在一张床板上,想必一定都是郭希望的吧。一看就知道她真不是个会收拾东西的人,东西全部乱七八糟,根本没有分类。李建平本想着帮她从新拾弄一下,但究竟是在女生寝室,久留真让他觉得不好意思。只好也胡乱的把那各种各样的大小包裹拖拽在手里,只给郭希望一个手提包和她自己的书包,还说她要拿多了的话,会不好锁门。
李建平心里想:也真是个傻女孩,这么一大堆东西早该想得到啊,竟然就这样在寝室傻等,如果没有碰到我会怎么办?
郭希望锁门的时候,李建平站在旁边等。郭希望的身形瘦弱单薄,但却高挑挺拔,随意挽起的乌黑马尾更显她的别致与秀气,这在李建平眼中是世间最纯真的美丽与高雅,没有一丝娇柔和造作。感谢造物主造出如此美妙的精品,美到令人沉醉,令人小心翼翼。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距离最近的一刻,近到李建平可以闻到郭希望身上的味道,是汗味?洗发水味?还是女孩们特有的体香味?其实那不是味道,而是一种让李建平迷醉的气息。
此刻楼道里空无一人,异常安静,安静到李建平似乎都能听得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即使是身负重包,李建平也有过一瞬间想拥抱郭希望的冲动与幻想。但怎么可能呢?难得楼下老婆婆信任他,难得郭希望信任他,他当然不能辱了自己,不能辱了郭希望,更不能辱了他那份冰清玉洁的感情。
一路上,也许是郭希望心存感激,竟主动挑起话题。
“你这次高考有把握吗?我好像看到过你的排名,都在前面呀!”
“哦,还行吧。”
“你打算考什么学校?”
“嗯,还没想好呢,等考完再说吧!”
“哦。”郭希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有很长一段路,两人都沉默着。
“你可能太累了吧,拿下两个包给我吧。”
“啊?哪儿啊,没事儿,你走你的。”
李建平也奇怪,平日里力气不大呀,今儿这么多包,怎么没感觉累呢,也许是因为他的心比这些包裹更沉吧。
本来也只打算跟郭希望见个面,打个招呼的,没想到竟送了她一程,这理该是意外的幸运的呀!可以给她背包,跟她走这么长一段路,在这段时间里得分分秒秒又何尝不是李建平所日夜期盼的呢?可是李建平此时的心有难以名状的疼痛,他倒宁愿跟她简简单单说几句,从此各别两路。可是现在他们并肩同行,像同学,像朋友,像兄妹,也像恋人。从来没有如此亲近,从来没有如此真实,但却是自己在为她送行。
一段爱慕,还没有开口,就注定只能缄默;一份感情,还没有开始,就注定只能结束。
郭希望的运气真好,一到站,正好有辆去往三湾镇的车准备出发。李建平把她大大小小的包裹疙瘩处互相捆在一起,叮嘱她记好总共大小七个包。郭希望边嗯了一声,边忙着找地儿摆好包裹,等一切安好,郭希望坐到座位上时,车子已经开起来了。郭希望才想起来要跟李建平打个招呼的,可是人已经下去了,车子也已经开出了一段,车上人多,郭希望被夹在中间,连窗户都看不见,她真像透着窗户看一眼,哪怕只是跟他招个手也好呀。
李建平依然静静的立在那儿,他当然也看不到郭希望。只看着车慢慢远去,慢慢消失于他的视线。于是一切终于开始模糊,那是眼泪吗?是的,是溢满在眼里始终还没有落下的泪。
好像那是贺铸的词吧: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这一别,她郭希望会想念吗?他将来可以写信给她吗?这以后,以后的以后,他能不能再见到她呢?算了吧,何苦扰乱了自己,又扰乱她呢?扰乱她的平静,她的纯真。
李建平突然扬起头,似在仰望天空,又似在吞咽泪水。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必须要去面对一场冲刺,一场影响着他人生和命运的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