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还是没明白眼前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小宫女拉着出了院子,站在尚功大人的面前僵硬的施了一礼,嗓子干涩的说不出话。如贵妇般的尚功大人张开上薄下厚的嘴唇,问:“你就是秦贞娘?”她的声音不大,但细而尖锐,如夏日树上的叫累了的知了声。贞娘没敢抬眼,只是微微点点头。“前些日那些绣品是你做的吗?”这句话传到耳朵里贞娘才缓过神来,赶忙施礼道:“回尚功大人,前些时的绣品正是奴婢所绣”。尚功大人面无表情的对贞娘说:“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跟我去尚功局,你以后就是尚功局的人了”。
贞娘更不敢多问,转身进房准备收拾东西。灵儿也跟着进来了,自从那日被罚,灵儿和贞娘就成了好姐妹。她帮着贞娘收拾着衣物,脸上流露着掩饰不住喜悦的对贞娘说:“贞娘,你真好命,我要是能和你一去那该多好啊”。贞娘边收拾衣物边对灵儿道:“你以为尚功局里的那些个人就是好相与的了吗......”,贞娘话没说完就连忙收声,回头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看没人进来才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我们这些个做奴才的,到了哪里还不都得提着心肝过日子,这深宫之中但凡有些个品级的那个也不是好相与的”。
“再难相与,也比天天看着那张死鱼脸要好过的多。只是你这一去,我和柳儿姐姐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灵儿说话时脸上露出许多的难舍之情,眼圈还有些红红的。贞娘看了灵儿一眼,放下手中的衣物,双手扶着灵儿的肩膀,眼睛也瞬间湿润了,她梗声说道:“我也会想你们的,去了新环境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你好歹还有柳儿姐相伴呢”。贞娘把叠好衣物放在紫檀木盒上用块布包好,扭头又对灵儿说:“灵儿姐姐,我走后,你有事要和柳儿姐多商议,别忘记替我向柳儿姐姐告个别,说我会想她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柳儿的声音传来:“不用了,我都听见了。你们俩个就是不长心眼子的,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我在门外都听的真真的”。柳儿走到贞娘的身边,一只手搭在贞娘的肩膀上说:“贞儿妹妹,换了新地方说话可要小心着点,手要勤、眼要亮、脑袋可得活泛着点,在宫中,最怕的就是隔墙有耳”。柳儿的一番话使得贞娘本就欲滴的眼泪再也禁不住了,她一下扑在柳儿的怀里叫了一声“柳儿姐”嗓子梗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柳儿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又抬起她的下巴温柔的说:“好了,可别哭成个小花猫,别让尚功大人等的不耐烦了,说不准咱们那天还能再遇上呢”。
尚功局是专管宫中女红之类的地方,贞娘因绣技超群被尚功看中才调来到尚功局的庄绣园,专做些宫中所需用品。贞娘原以为离开锦园就脱离了苦海,可这尚功局的庄绣园未必就是什么人间福地,初来乍到的贞娘就很受排挤,该她做的和不该她做的,谁都可以使唤她去做。庄绣园里人个个的眼睛好像都长在脑门子上,谁傍的主子后台硬,谁的要干就挺得直。
摊上给皇后、贵妃、公主们这些个大人物做绣活,若使得他们满意了,说不准还可得到点赏赐,谁不想攀上高枝啊。贞娘的绣技强过别人,在那些个心眼小的面前能落得好吗?
在庄绣园中待的时间长些的,身后都有些个有头有脸的主子撑着,谁都想能给品级高的主子们做些绣活,不光是早不晚的能得到些赏赐,就在旁人眼中也高人一等。
贞娘至从来到庄绣园就低着头做事夹着尾巴做人。她暗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够靠上个好主子,安安稳稳的在这庄绣园中熬过几年,二十岁后放出宫去找个好人家嫁了,总比在这儿提溜着心肝过日子强。
说来也巧,贞娘的绣技被皇后娘娘看中,亲点秦贞娘用苏绣针法双面绣,绣一幅四扇屏风,限时半年内完工。贞娘攀高枝的机会来了,只要把皇后娘娘伺候好了,这靠山也就来了。那凤穿牡丹的图案虽然很是复杂也很难绣,可不到五个月贞娘就把四扇屏风绣好。可完工的绣品是尚功大人亲自送到皇后娘娘那儿去的,贞娘连皇后的面也没见着。你说贞娘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想找个靠山都那么费劲。她只得到皇后娘娘一句夸奖:“瞧这牡丹花绣的,就像开在园子里的鲜花似的,这丫头的手真巧,难不成她就长了一双金手指”。虽没傍上皇后娘娘这座靠山,这“金手指”三个字却让她在**出了名,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金手指也成了贞娘的代名词。
皇后娘娘的一句夸奖,可给贞娘招来许多的麻烦。整个**没人不知她的绣技超群,今天阿猫请她帮忙绣些复杂的技法,明天阿狗请她描些可心的图样。自己要做的绣品都累得她腰酸肩疼手抽筋,再帮这些个阿猫啊狗的做,贞娘这回可是老遭罪了。帮了也是白帮,一点好处也没有,高枝没攀上罪可没少受。
锦绣宫的玉美人进宫三年都未阅龙颜,苦闷寂寥时也喜欢绣些个小物件打发时间。听闻贞娘绣技一流便传贞娘去锦绣宫中,和贞娘学点苏绣针法。玉美人虽是个不怎么得意的主子,可也是正四品。但长时间寂寞的**生活使得她的性格怪异,骄横跋扈,不顺心时整起人来会让你死的心都有。
她时不时的传贞娘到锦绣宫中闲聊,贞娘都是提心吊胆的,凡事都顺着她的意。可能是因为玉美人看上贞娘的一手绣技的缘故,她对贞娘也没太耍横。日子久了,贞娘也乐得在锦绣宫中偷会闲。傍上这么个不怎么得势的主子,贞娘想再不济,也比在庄绣园整日累的颈酸手麻的好。唉!谁让咱这命苦呢,忠心耿耿的跟着这位主子熬上几年,放出宫去嫁了人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