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家楼下,转过两条街,有一个书店。店面不大,设在二楼,但很精致。那里,有我许多快乐的时光。
高中时,学校是封闭式的,只有早晚上下学大门才是敞开的。我是不甘于整天和白花花的试卷打交道的,所以,每天下午下课,就会逃之夭夭。
每当我走到大门口,便会看到一群男生为着看门的大爷献殷勤,又是掏烟又是点火。目的只有一个,让那个大爷放行。估计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早已在他老人家心中根深蒂固,丝毫不被这些牛鬼蛇神所蒙蔽。
我走过去,拿出那家书店的借书卡给大爷看了看。
“去看书呀,是好孩子呀。”大爷一边感慨一边开门放行。
“凭什么呀?您就行行好,放我们出去嘛。我们也都是好孩子呀。”那帮男生不甘,继续纠缠。只见一个人打量了一下大门,我们的大门使用钢筋拼成的不规则图案焊接成的。他三步两步就上了大门,
毫不犹豫的从最高处就稳稳跳向地面,看得大爷目瞪口呆。这厮临走不忘冲里面那群哥们儿挑了挑眉毛,极具挑衅意味。
“切,还好孩子?都怪大爷太单纯呐!”我正坐在书店的地板上捧着一本书看得起劲,忽听背后有人说话,吓了一跳。
没错,就是那出入校园大门如履平地那家伙。
夺过我手里的书,“啧啧,看这些不是太肤浅了吗?”
“我愿意,肤不肤浅不劳您费神。”我淡淡地说。
“校刊的编辑,校榜的榜首,特立独行,男生心中的冷美人?哎,我看不过如此吧。”
“很遗憾,枉您高看。”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整天摆张臭脸给谁看啊?滚出去!”
一句句,刺在心里,很痛。
“喂?你怎么了?不至于吧?”看到满眼泪水的我,他不明所以。
我拿本书扔向他,头也不回的跑下楼。
“喂,我说那谁,你也说说清楚,好让我认错也有个理由啊。”他紧跟着我,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要不给个认错的机会?”
我停下来,回头。
“请问同学,你哪里错了?”
他有些局促,摸着脑袋,“反正就是错了啦,那个······我请你吃饭吧。”
“不饿。”
“谁说饿了才吃饭呐?”
“减肥中。”
他噗哧一下笑出来,笑得很夸张。
我白了他一眼,“很好笑吗?”
“不是······”他一边笑一边比划。
“您悠着点笑,抽过去我可不负责任。”
“我说你审美也忒俗了点吧。”
“还好,至今未出什么大错。”我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直到我走出很远,他在后面喊:“喂,我说那什么董编,我很担心您引领的文学风向。审美很重要,营养更重要!”
我一边走一遍琢磨:这家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我接过他递来的水咖啡,喝了一口。我皱眉。
“呵呵,没加糖,怕你是在减肥中。”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微微一笑,毫不介意。
“一一,不想去法国了吗?”他一边喝咖啡一边问。
“嗯?”我用尽量天真的眼神看着他。
“哎······”他叹气。我微笑。
他过来,试图去搂住我的肩膀。我本能地抗拒。
我爱他,曾经我是一直这么认为的。
“一一,难道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么?”
我看向他的眼,那许多忧伤,可我分不清有几分是为了我。
可,我为什么还会在他的身边?不是早已决定不再相见么?不是早已决心不再贪婪那份早已不可以的依赖么?很早之前,我们说好要演一场只有我们两个的戏——两个陌生人的戏。
只可惜我入戏太慢,分不清沧海桑田。他已不知去处,我还在原地黯然神伤。等醒来,发现戏已落幕,我成了他和别人的听众。
我看着他,问:“她还好?”
这是这多年来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她。
他黯然,我已不再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