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风筝
阳光很亮，照进林汐的宿舍。林汐看看手机，想着该起床了。她昨晚脑子很混乱，看看手机收件箱才想起，昨晚已经和靳文互道“晚安，我爱你”。
她慢悠悠的起床，真的很慢。她今天又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因为今天不会有约会了。林汐坐着呆呆的愣了愣，换下睡衣，看着睡衣似乎有点脏，于是就把它浸泡在水池里，打算洗掉。
外面晴空万里，林汐走上阳台，天上居然飞着不少风筝，林汐笑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可以放风筝的时节了。她走回宿舍内，猛的发现宿舍里只有一个室友了，另外两个，不知去了哪里。
放风筝去吧？
什么？放风筝？我不会放哎。室友有点惊讶的看着林汐。
我也不会……那怎么办，可是我想去江边放风筝嘛。陪我去嘛，去嘛！林汐可怜兮兮的拉着室友的衣袖，有点撒娇。
你脑子进水啦？居然对我撒娇……好好好，去去去……但是我们先吃饭去行吗？室友被林汐缠的无奈，终于答应了。
林汐！你有电话！室友对着在阳台晒衣服的林汐喊着，并把林汐的手机递过来。
是郑凡萧打来的。
林汐，今天天气不错啊，宅在寝室可惜了哦。
恩，天气是不错，我没打算宅，一会要出去玩。
哦？去哪里玩？
和我们寝室的美女去放风筝，嘿嘿。林汐还沉浸在有同伴去放风筝得喜悦中。
有美女？考虑一下带上我呗，哈哈！
你色狼啊！
我很无聊嘛，带上我吧？林汐……郑凡萧装可怜的语气还真是搞笑。
好好好，一个小时以后生活区门口见，我到时候给你电话。
好啊！
离开寝室出门的时候，室友神秘兮兮的说，哎，林汐，又请你看电影，又要和你放风筝，这个人，对你有意思吧？
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啊？有点正经没有？林汐看着室友坏坏的笑，掐了一把她的腰。
说真的，林汐，如果这个男的对你好，你干脆抛弃你男人算了，免得有一天他把你抛弃了。你男人已经很不对头了哎！
你去死啊！林汐推了室友一把。其实，林汐心里知道，靳文确实已经不值得留恋，他说他爱着两个人，靳文已经不是以前的靳文了。可是，林汐依然留恋，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留恋，林汐不知道。
三个人努力了很久风筝依然没有上天。林汐看着别人飞的高高的风筝，眼里满是羡慕。
为什么我们的风筝不肯飞上去呢？林汐喃喃的说。
我去问问他们是怎么放上去的，拿着。郑凡萧把风筝递给林汐，然后朝一个人走过去，那个人手上拿着两个风筝的线轴，风筝飞的很高。
郑凡萧和那个高手交谈了一会儿，满脸笑容的回来了。自信的说，我知道啦！看着哥怎么让它飞起来！
神气的是，风筝真的就飞起来了。郑凡萧把线轴递给林汐，说，飞上去啦，给你放吧！
他站在林汐身边，不时的拉一拉风筝线。
林汐看着天上飞着的风筝，感觉太阳很刺眼。一种感伤不知道从哪里蔓延起来，心里空空的。
风筝飞远了，线在手中又怎样？你怎么知道他在哪朵云彩上缠绵悱恻？有时候，你真的很想拉他回来，力不够大，拉不回来，力太大，线断了，他就真的永远飞走了，再也不回来。
林汐看着远方，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些话。
郑凡萧很不解的看着林汐，林汐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室友小声的和郑凡萧说着什么，郑凡萧就没有再问。林汐想想其实也知道，无非就是说她被男朋友气着了之类的。
林汐突然意识到，这个场合，应该是愉快的，不能制造悲伤出来。林汐开始笑，开始闹，好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她和郑凡萧讨论哪个女孩子身材正点，其实郑凡萧的语气词让林汐觉得很不喜欢，她不喜欢听到“切”。林汐没有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语言习惯，林汐知道。
嘻嘻哈哈的闹了一会，没注意天上的风筝。
我们的风筝呢？林汐突然指着天说。
大家都在找风筝，发现风筝掉进了江边的一个湖里。郑凡萧就要冲过去捡，林汐拉住他，湖边都是石头，别去了，不安全。
我会游泳啊，没事。他依旧去了。
林汐，我有点事，先回去了。室友看看跑远的郑凡萧，又看看林汐，奸诈的笑笑。
你……不许走！林汐拉住室友。
林汐姐，放我走吧，反正你们聊得挺投缘的，好好玩吧！室友就这样溜走了。
她走了。林汐对着走回来的郑凡萧说。
这么早就走了啊？风筝湿了，可能不太容易放了。郑凡萧没有对室友的走发表任何看法。
别放了吧，坐会，累了。林汐在草地上坐下，郑凡萧坐在林汐旁边。
林汐，虽然看上去你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但是我总觉得，你有很多故事，很多经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很让人心疼。郑凡萧看着躺在草地上的林汐，说着。
恩，我有很多经历。确实很多。不过我没觉得我很让人心疼啊！林汐疑惑了。靳文的疼爱都带着虚情假意了，林汐怎么会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子呢？
你总是笑。甚至有时候我在想，你的笑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会莫名其妙的冒出伤感的话，每次你投向江面的目光都很悠远，很伤感。我觉得，你很需要人疼，而且，你藏了很多故事。不用装坚强的，你的故事，也可以和我说说的。
林汐突然觉得想哭。眼前的这个人，思维和自己太相似，只有思维相似的人，才看得出目光里的悲伤，才看的出假装的坚强。
林汐，你怎么了？郑凡萧看着依然微笑但是一言不发的林汐，问。
你想知道我的故事？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郑凡萧眼里的认真仿佛是一个小学生要加入少先队时，在国旗前宣誓。
郑凡萧，没有人问过我，我有多少故事，没人对我说过，我眼里有多少悲伤。我的心里，真的藏着悲伤。我以为，不会有人明白。
林汐再也无法微笑。郑凡萧静静地听着，不说话。
我正要小学的时候，疼爱我的叔叔死了，被人打死了。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的面对死亡，面对人性的邪恶。从此，我不再相信，人性本善。从那时候开始，我比谁都敬重生命。刚刚上了小学，查出来鼻腔里有很大的肿瘤，刚刚开始误诊为恶性的。我以为我就要死了，看见我父母的眼泪，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后来知道是良性的，只要做手术取出来就好。但是，第一次手术，血管破裂，大出血，手术失败，看着血浆袋里的血液输进我的血管，我知道从此，我的身体里有了一个陌生人的血液。这就是我经常参加无偿献血的原因。第二次手术成功，但是术后反应很大，我大口大口的吐血，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吗？我还那么小，我就想，我还不如死了呢。但是，知道到我父母用掉家里所有的积蓄来救我，我觉得我必须坚强。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人生没有那么多美好。我奶奶和我妈妈关系一直不好。她们都很疼我，可是她们有时候会为了更疼我一点而……可以用吃醋这个词吗？我夹在中间，有时候特别委屈，她们要怪我，怪我为什么不和她更亲一些。她们都溺爱我，可是我夹在中间真的很不好受。小时候家里没有钱，但是我吃的穿的没有比同龄的女孩子差，我很开心。后来渐渐长大了，家里渐渐富裕了，我的手里有宽裕的钱，我可以买很多普通同龄人买不起的东西，我却觉得不幸福了。我爸爸在外面有小三。我爸爸是我这一辈子最崇拜的人，现在，家里居然还闹起了离婚。我依然崇拜我爸爸，可是，心里的感觉，真的说不上来。小三！哼！
林汐咬牙切齿的，充斥着对小三的恨，仿佛把所有小三都撕碎了还不够解气。
林汐，你的经历真的好复杂。真的很让人心疼。郑凡萧的眼里，泛着温柔的光，他轻轻捏了捏林汐的脸。
我还曾经一度自卑。我以前很胖，最重的时候有60几公斤。我初中读的是一个贵族学校，里面的男男女女都很高傲。他们笑我，笑我胖，笑我母猪。所以我一度孤僻，不敢和别人说话，我把自己关起来，离他们很远。后来我发现，不是每个人都那样刻薄的，也有人愿意帮助我，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他们不歧视我胖，所以我和他们成了朋友。渐渐地，我开朗了，朋友也多了，他们一直关心我，一路有他们，我很感激。后来，我减肥了，于是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林汐淡淡的笑笑，对郑凡萧说。
谁嘲笑你胖！如果我在，我当场揍他！郑凡萧愤愤的说。
正常吧，那个时候，大家都小，他们只是说了实话而已。我不恨他们。林汐依旧笑笑。
林汐，你是个被溺爱的孩子，被家长，被朋友溺爱。但是，你和一些被溺爱的孩子不一样，你没有嚣张和自私，你很有个性，这种个性，增加了你的魅力。能问问，你是怎么减肥的吗？瘦成现在这样。
节食。节食一年，就这样了。
林汐，你罪恶啊！我要是早一点认识你，一定阻止你节食减肥！
你错了，你要是早一点认识我，看完电影之后你就不会再找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懂得。
林汐……我喜欢你的率真。现在的女孩子都太做作。我收你做妹妹吧？我觉得你还有没说的故事，我会慢慢的听你说，只要你愿意说。
妹妹？为什么是妹妹？朋友不好吗？
因为我感觉你很需要人疼。郑凡萧挠挠头说。
我不喜欢做别人的妹妹，这个称呼，太暧昧。或许是林汐的表达太直白，郑凡萧显然是没有招架住。
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林汐，你在想什么呢？郑凡萧突然问。
我什么都没想。看着野鸭在湖面上嬉戏，觉得很美。林汐看着湖面，有点出神。
我喜欢水乡，淡淡的雾气，很有灵气的地方。郑凡萧说。
果然是和自己很相似，连对水乡的描述都如此雷同。林汐笑笑，不说话。
我曾想找一个温柔的如水一般的姑娘，只是我从未找到。郑凡萧也笑笑。
林汐突然哈哈哈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
温柔的如水一样的姑娘……郑凡萧，你好老土啊！
有吗？那样的姑娘真的很好啊。
你现在想，要找一个温柔的如水一样的姑娘，到时候，你真的遇到一个你心仪的人，即便她强大的像山一样你也一样会万劫不复。林汐看着郑凡萧说。
其实林汐就是这样的，她原来想找一个高高瘦瘦的，戴眼镜的斯文男生，可是，即便是靳文与林汐的设想一点都不沾边，林汐依然万劫不复。
哈哈！你是对的。林汐，也许你不会相信，在我看到一个人第一眼的时候，我甚至就知道以后我会爱上她。神奇吧？
是的，现实往往和想象相去很远。林汐点点头，表示同意。那个时候，林汐心里有点害怕，她害怕郑凡萧说的“她”是林汐自己。她知道，郑凡萧和自己太像，只能做朋友。这样敏感的人，一旦被拒绝，会很受伤。林汐想，如果你指的人是我，那么，放在心里吧，不要说出来，我们还能做好朋友。
傍晚，起风了。
林汐，回去吧，你穿的少，风这么大，容易着凉。郑凡萧看看天，对林汐说。
好啊。林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
林汐，我的外套给你，风真的好大。郑凡萧脱下外套，递给林汐。
我不要。我不冷。
穿上吧。
我真的不要！林汐提高了嗓门，于是郑凡萧收回了他递外套的手。
回到学校，郑凡萧提出一起吃晚饭，林汐看看手机，四点多了，也就答应了。
林汐，你这么爱吃辣椒啊？郑凡萧看见林汐拿辣椒拌饭，显得很惊讶。
是啊，没辣椒怎么吃饭啊？你不吃辣椒么？
我们家乡那边的人都不太吃辣椒。林汐，你是哪里人？
杭州某个山区的。算杭州人吧。你呢？
福建。
福建？林汐噎了一口。你这么远跑到杭州来上大学干嘛？
其实只是凑巧，我有个表哥在杭州，厦门大学差了几分，我没能上，就来了杭州。
哦……
吃完饭，郑凡萧挡住了林汐去收拾餐盘的手。他说，我来。
看着他收拾好两个餐盘，林汐想着，如果是靳文，也会帮自己收拾餐盘的。又淡淡地笑笑。
回到宿舍已经五点了。这一整天，林汐没有和靳文联系。她想等靳文主动联系自己。终于，靳文发来短信说，下午打球好累。你今天去哪里玩了？
累就休息吧。我放了一个下午风筝，也累。
放风筝？谁这么闲来无事陪你做放风筝这么傻的事情啊？
靳，要是我找你放风筝，你会陪我去么？
太傻了吧……放不上去多丢人。
林汐想，靳文是不会去的，他觉得太傻。
靳，上次请我看电影的那个男生和我去的，本来室友也在，后来她说有事先走了。
难怪啊，他想追你吧。不然不会无聊到陪你去放风筝。
林汐觉得靳文的语气好无所谓，仿佛有一个男生来追林汐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是因为自信，觉得林汐不会被追走，还是觉得，即便林汐被追走了，也无所谓呢？
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呢？林汐问靳文。
那我要怎么样？他要追你是他的事情，我又做不了什么的。
林汐觉得，不是靳文做不了什么，而是，他不愿意做，至少，他可以对林汐好一点，离朱唯敏远一点，靳文真的不怕，不仅仅是因为靳文知道林汐如此深爱着他，还有一个无耻的理由，就是，即便林汐走了，他也不会孤独，他还有朱唯敏不是吗？
林汐对靳文说，你可以对我好一点，我就不会跟别人跑了。
行行行，我对你好一点。我去睡觉了，好累啊。林汐觉得靳文的回答，真敷衍。
天渐渐暗下来，林汐也累了。靠着床迷迷糊糊的。
短信铃声响了。
林汐，明天要降温了，多穿一点。现在外面风很大，最好还是别出门了。
是郑凡萧。
林汐笑笑。她知道自己猜对了，郑凡萧说的“她”，就是林汐。
郑凡萧啊，千万别表白。因为一直在恋爱，在这个学校，我连一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万一我失恋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郑凡萧，我很在意你这个朋友，但是，真的仅仅，是朋友。林汐这样想着。
晚上，靳文依旧和林汐互道“晚安，我爱你”。只是林汐知道，已经不一样了，靳文已经有好几天晚上没给自己打电话聊天了。朱唯敏出现以前，几乎每天都打。最近靳文总是说累，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累，也只有靳文自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