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云吞，一行四人打道回府。回公司，到宿舍楼底下，看到李乾峰等几个人在那里打篮球。李乾峰回头看到柳涵瀚，王自励，说：“来，就差你们两个了。”说着把球抛过来，柳涵瀚接住了，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王自励小跑过去，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赵蝶停住了脚步，说：“看一下他们打篮球，很精彩的，你看唐薇，闻莺，曹敏敏都在那里看。“杨旖漪说：“她们是看篮球，还是看人？”赵蝶说：“不知道，都看吧。”杨旖漪说：“那你一个人看吧，我先上去了。”赵蝶说：“你平时不是很喜欢看NBA吗？”杨旖漪说：“NBA里面有姚明。”赵蝶说：“这里面有柳涵瀚啊！他长得可比姚明帅多了。”杨旖漪说：“长得帅有什么用？球场上拼的是球技，又不是长相。你要看就一个人看，我还有事，先上去了，我要上网查一点资料。”赵蝶说：“资料什么时候都可以查啊？”杨旖漪说：“球赛也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啊，他们又不是今天打了，明天就不打了。你一个人看就好了，干嘛非拉着我跟你一起看？我又不是你的眼睛，能帮忙你看？”赵蝶说：“一个人看挺没劲的。”杨旖漪递了一个眼色，说：“那里不是有三个人吗？你跟她们三个一起看就好了。”赵蝶笑说：“我跟她们三个没默契，我跟你最有默契。”一语未了，天上竟下起大雨来。杨旖漪笑说：“走吧，上去吧，下雨了。”赵蝶说：“唉！连老天都帮你，叫我跟你一起上去玩电脑。”
上二楼，回宿舍，赵蝶坐在床上一边脱鞋子袜子，一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跟唐薇她们一起看柳涵瀚他们打篮球吗？”杨旖漪坐在椅子上，一边开电脑，一边头也不回的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不过我猜你肯定不喜欢她们其中的某一个人或某两个人，或三个人都不喜欢，或你跟她们其中的某一个人或某两个人有过节，或跟三个人都有过节。”赵蝶笑了笑，说：“你觉得闻莺那个人怎么样？”杨旖漪说：“哦，我知道了，你是不喜欢闻莺呢，还是跟她有过节？”赵蝶说：“你先说你觉得闻莺那个人怎么样？”杨旖漪说：“还行吧，性格大大咧咧的，人很坦诚，直率，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说什么。”赵蝶皱眉说：“怎么全是优点？”杨旖漪说：“我看到的都是优点啊！”赵蝶说：“我不喜欢她，她是李乾峰介绍进来的，好像是他的一个什么亲戚，在老家是做美容的，懂一点点电脑，所以介绍到我们公司做人事文员，李乾峰手把手的教她。”杨旖漪吃惊说：“在老家做美容的？我说她怎么妆化得那么好，你应该好好跟她学习一下，就是有时候化得太浓了一点。”赵蝶说：“刚来的时候更浓，像小姐，后来李乾峰说了她好几次，她才稍微化得淡了一点。”杨旖漪说：“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就因为她妆化得很浓，像小姐，你看不过去？”赵蝶忍不住好笑，说：“我就是不喜欢她，看到她就恶心。”杨旖漪说：“她又不是屎，你看到她就恶心。”赵蝶说：“我看到屎不恶心。”杨旖漪问：“那你看到什么恶心？”赵蝶说：“我也不知道，她才中专毕业，如果不是李乾峰介绍，她根本进入不到我们公司来。”杨旖漪说：“你很鄙视她这一点？”赵蝶说：“有一点吧。”杨旖漪说：“虽然你看到她就恶心，但看了这么久，应该早就习惯了吧？”赵蝶说：“看是看习惯了，但她的恶心不止体现在穿着打扮上，还体现在行为举止上，她追过柳涵瀚，你知不知道？”杨旖漪吃惊说：“柳涵瀚能看得上她吗？”赵蝶撇嘴说：“就是，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都不敢去追人家柳涵瀚，她竟屁颠屁颠的跑去追！”杨旖漪说：“你为什么不敢去追人家柳涵瀚？怕他手握凶器打你啊？”
赵蝶忍不住好笑，说：“不是，觉得他太优秀了，配不上他。”杨旖漪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你条件挺好的嘛，要身材有身材，就是胸部略显平坦了一点，要长相有长相，就是眼睛小了一点。”赵蝶脸有一点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杨旖懿说：“你条件真的挺不错的。”赵蝶说：“还行吧，但跟柳涵瀚比起来就差远了。柳涵瀚各方面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让人羡慕嫉妒恨得牙痒痒，能跟他做一般的朋友我已经很开心了，大家没事可以一起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说起来这还都归功于你，正是因为你的到来，所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但仅限于此。我也不想继续往下面发展，这样就很好了，大家开开心心的，有什么说什么，毫无顾忌。”杨旖漪说：“你倒是想得开。”赵蝶歪着脑袋，做了一个十分无可奈何的表情，说：“没办法，明明知道没有希望，就不要做非分之想了。有时候想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杨旖漪说：“你现在之所以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是因为柳涵瀚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女朋友，孤家寡人一个，等哪天他有女朋友了，你看到了说不定就会伤心，就会难过了。”
赵蝶想了想，说：“也许吧，那要看他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了？如果那个女孩子很优秀，配得上他，我会默默为他祝福。如果那个女孩子很普通，配不上他，我就会有一点不甘心了，会很伤心，很难过。”杨旖漪说：“如果你觉得那个女孩子很普通，配不上柳涵瀚，而柳涵瀚觉得那个女孩子很出色，配得上他怎么办？因为每个人的观点和看法是不一样的，你喜欢的他未必中意，而他中意的你未必喜欢。”赵蝶点头说：“那倒也是，不过我想那种情况应该不会出现，因为我觉得柳涵瀚中意的应该是我喜欢的。老实说，我还真不知道柳涵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们公司的女孩子其实挺多的，而且都很漂亮，办公室的女孩子漂亮，车间的女孩子也漂亮。”杨旖漪说：“你忘了柳涵瀚说的？他比较注重一个人的内在，而不太关注外表。他大城市里来的，什么样的漂亮女孩子没见过？一般的漂亮女孩子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赵蝶说：“那倒也是，也只有像闻莺那样浅薄无知，没头没脑的人，才敢公然去追求他，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笑掉了十三亿中国人的大牙。”杨旖漪说：“笑话是笑话了一点，但勇气可嘉。”赵蝶说：“我们公司对柳涵瀚想入非非的女孩子多了，我知道的就有几个，但好像没有一个人敢公然追求他，除了之前的二百五闻莺，不过私下里应该有些小动作，不知道柳涵瀚会不会中招？”杨旖漪说：“这种事不好说的，丘比特不是神射手，未必每一个都射得那么准，射偏了的时候也有。”赵蝶点头说：“是，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感情纠葛了。”说着起身，坐在椅子上，开电脑。
杨旖漪停止了玩电脑，看着她说：“突然想起来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想跟你探讨一下。”赵蝶说：“什么严肃的问题？”杨旖漪说：“你满意你现在的生活吗？”赵蝶想了想，说：“还算满意吧，有一份工作，虽然不怎么稳定，但总比失业没工作强；然后家里老爸老妈身体挺好的，一年去不到一次医院；然后朋友虽然数量不多，但质量挺好的，现在就差一个老公了。你呢，你对你现在的生活满意吗？不用说，你这么问，肯定是不满意了。”杨旖漪说：“不太满意。”赵蝶问：“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猜一下，肯定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男朋友。”杨旖漪说：“那倒也不是，其实我也不是不满意我现在的生活，而是不满意我现在这种生活状态，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下班，要不再就是加班，工资成了我们唯一的奋斗目标，而不是钱，因为钱是没有数目的，而工资有一个固定的数目。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没有，朋友都只是暂时的，在这里上班一天就是最亲密的朋友一天，等哪天离开了，别的地方发展别的地方发展，回家发展回家发展，时间的距离，空间的距离无限拉长拉大，再好的朋友也是节假日朋友，节假日发一个短信问候一下。”赵蝶颇有同感，说：“没办法，就是不满意现在这种生活状态也没有办法，你有勇气改变吗？”杨旖漪摇头说：“没有，我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走一步看一步。其实我挺羡慕一些人的，他们做什么事都有规划，按着规划来，一个一个实现目标。但到了我这里，规划得再好只证明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而理想主义者在现实生活中永远都是受干扰的那一方，所以到了最后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我不是牛，却像牛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我没坐在轮椅上，却被命运推着走，这脚好像不长在自己腿上，但长在谁腿上又不知道。”
赵蝶牵了一下她的手，说：“别伤感了，生活就是这样了。”杨旖漪笑了笑，说：“是啊，既然没有勇气去死，那就只有选择坚强活下去了。”赵蝶说：“有道理，不是生，就是死。”杨旖漪不同意，说：“那可不一定。”赵蝶吃惊说：“难道还有第三种选择吗？”杨旖漪说：“当然有，你没听过一个词‘半死不活’啊？不是生，也不是死。”赵蝶说：“那样也活得太夹生了一点。”杨旖漪说：“‘夹生’这个词用得挺好的，记得小时候我妈经常说的一句话是‘生苕甜，熟苕粉，就只有把你那个夹生苕没得整’，‘苕’就是红薯，你知道的。”赵蝶说：“我知道，冬天我很喜欢吃烤红薯，热气腾腾的，又香又甜。”杨旖漪说：“在我们家里，‘苕’是一个名词也是一个形容词，意思‘傻’，说一个人‘苕’，就是说一个人傻，说一个人很‘苕’，就是说一个人很傻。而说一个人‘夹生苕’，就是说他聪明呢，他也不聪明，说他傻呢，他也不傻，好像用电饭煲蒸饭，蒸得好好的，突然停电了，说饭熟了呢，它又有一点生，说它生呢，它又差不多快熟了，总之让人十分恼火。”赵蝶说：“是啊，要熟不熟，要生不生，正卡在中间。”杨旖漪说：“其实生活也是一样，如果十分精彩，当然是没什么话说，如果十分糟糕，也可以磨练一个人。怕就怕它既不十分精彩，也不十分糟糕，介于两者之间，把人的意志都消磨光了。生活中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像我读的大学，一所二类本科院校吧，好当然是谈不上了，差也不是那么差。在学校的时候一方面想，好歹是二本，总比三本以及一些专科学校强吧，应该用点功。但另一方面又想，外面那么多一本，二本怎么跟它拼？就很灰心失望，不打算用功。所以到头来是玩也没玩到，学也没学到，虚耗了四年大好时光。这哪叫‘人生’啊？分明是‘夹生’，人被命运夹住了，动弹不得。”赵蝶说：“这句话太经典了。”杨旖漪微微笑了笑，说：“真的吗？那你要不要拿纸笔记下来？”赵蝶说：“不用了，我记在脑子里了。我很好奇，你哪来的这么多奇怪的观点跟看法？”
杨旖漪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瞎想的呗！”赵蝶说：“你不是庸人，我觉得你挺有才的。”杨旖漪忍不住好笑，说：“人生匆匆三十载，无有一事慰生平，这不是庸人是什么？”赵蝶若有所思说：“这句话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杨旖漪忍不住笑出了声，说：“不会吧？这句话是我随口说的，你在哪见过？”赵蝶吃惊说：“你随口说的？”杨旖漪点头说：“是啊。”赵蝶说：“刚说错了，你不是庸人，你是诗人兼哲人。”杨旖漪说：“说到诗人，我还真想起来一个诗人。”赵蝶问：“谁？”杨旖漪说：“臧克家。”赵蝶摇头说：“没听过。”杨旖漪说：“不会吧？他写了一首很出名的诗，‘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它还活着’，中学的时候学过。”赵蝶恍然大悟，说：“想起来了，这首诗是挺出名的，记得那时候我都会背。我说古今中外那么多诗人，你怎么单单想到他？”杨旖漪说：“当然是有道理的。”赵蝶问：“什么道理？”杨旖漪说：“刚我们不是讨论过生与死的问题吗？”赵蝶点头说：“哦，我明白了。”杨旖漪说：“你不明白，你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它还活着’是什么意思？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赵蝶说：“我想一下啊，当时老师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说有的人虽然死了，但却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而有的人虽然活着，我们却当他死了一样。”杨旖漪笑了笑。赵蝶问：“解释得怎么样？”杨旖漪说：“还行吧。”赵蝶有一点点疑惑，说：“你出这样的问题不会是为了考我的语文知识吧？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这么无聊。”
杨旖漪说：“我当然不会这么无聊，初一吧，学臧克家的这首诗的时候，对那句话的理解，我跟你差不多。后来好多年，我一直没改变我的观点。只是最近，我才有了新的发现。”赵蝶很好奇，完全被杨旖漪的话吸引住了，问：“什么新的发现？”杨旖懿说：“对那句话我有了新的不同的理解，我觉得它一方面是阐述了精神和肉体的关系，但另一方面它又像是描述植物人。植物人，说他活着嘛，但其实跟死了没两样，因为醒过来的希望十分渺茫，几乎为零；说他死了嘛，他其实还活着，只是很难醒过来。”赵蝶又惊又喜，说：“杨旖漪，我真的太佩服你了，这你都想得到，很经典！很经典！我猜臧克家怎么都不会想到，你能把他写的这首诗跟植物人完美结合起来。臧克家那时候应该还没有‘植物人’这一说法吧？”杨旖漪说：“应该没有吧，其实这个也只是我们私下里聊聊，不能说出去的，我怕有的人听到了会说我破坏经典，在那里恶搞。其实我挺尊敬臧克家的，但无奈我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不由自主的就会朝那方面想。”赵蝶说：“你那不是恶搞，真的挺像的。每次跟你聊天都有惊喜。”杨旖漪说：“只可惜我的口水不值钱，嘴巴说干了，还得自己掏腰包买饮料喝。”赵蝶忍不住好笑。
十二点钟的时候，杨旖漪上床睡觉，闭上眼睛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柳涵瀚，想她跟他之间的可能性，会有几种呢？还是只有一种？想到这，杨旖漪忙自己打住了，她怎么能对柳涵瀚有想法呢？两个人的差距摆在那里，都不用尺量，目测都测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