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事件之后,薛紫鸢始终觉得李纹婉离自己很遥远。即使李翰轩安慰她,说什么“熟悉了就好了”,但薛紫鸢是个多么敏感的女子。她意识到李纹婉打心底不喜欢自己。
终于,李纹婉渐渐了解了薛紫鸢的情况,总觉得薛紫鸢和自己的家庭不是一个层次。蒋妤和李纹婉走得近,说了不少薛紫鸢的坏话,他们甚至商量着怎样把薛紫鸢赶走。
李翰轩的姑妈家的表兄出了车祸,李翰轩去了上海处理。李纹婉和蒋妤终于逮着这个机会找来薛紫鸢。
“紫鸢,我们可以谈谈么?”李纹婉看起来很客气,但薛紫鸢明显地感觉到一种居高凌下的气势。
“婉姐姐,请说。”薛紫鸢不高声不低声地。
“首先,没有母亲和翰轩在旁边的时候,请你喊我二小姐。”
“哦——好的。知道了。”薛紫鸢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你是从乡下来的女子,也还朴实善良,但是,和我们家确实还是有距离的。虽然翰轩很喜欢你,但是,并不等于我们全家都喜欢你。他喜欢你只是男人的喜欢,不代表我们家族都喜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薛紫鸢疑惑的表情,李纹婉接着说,“我们家只有翰轩一个独子,家里的事业都要由他来管理。他找的夫人也要有这样的能力和层次。我们家不可能找一个只会做饭、洗衣服、扫地的女人来协助翰轩管那么大的家业吧?他的事业,你懂吗?你能帮做什么?”
这话说得薛紫鸢很难堪。蒋妤没有出面,正躲在屏风后面听李纹婉说话。
李纹婉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自己主动退出,离开翰轩。这样,大家都有面子。我感谢你当初救了我妈,这是另外的事儿。我也不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人,那件事,我在这里真心地谢谢你。”说着,拿出了银行卡,“你到城里来打工,就是希望自己经济上宽松一点。这是五十万,密码在上面粘着。虽然不多,但也够你打十年八年的小工了。拿着它回到你的老家去吧,你的孩子还需要你的照顾。你是个聪明女子,我不希望我们大家撕破脸皮,都不好看。翰轩回来,我们会给他解释。母亲也会赞同我的意见,你不用去搬救兵。如果你真的爱着翰轩,就应该为他想想,你们是一个层次的人么?你应该知道进退。”
李纹婉说完,就出去了。
昂昂然地出去了。
留下薛紫鸢一个人傻傻地站着。她觉得周围空气都要凝固了,泪水唰地流了下来。她看了看那张银行卡,哭着说,“谁稀罕你的钱。”
这时候,薛紫鸢的电话突然尖利地响起来。那是李翰轩的的电话。
“紫鸢,你还好吧?有没有想我?真想你!我现在正好抽空给你电话。这次,我们姑妈家的事让我突然觉得世事无常。我回来后马上向你正式求婚,我要快一点把你娶回家来,就不等你东考虑西考虑了。好不好,紫鸢?”
“翰哥,今天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不是很忙么?”薛紫鸢努力装着很平静的语气,可是泪水却在脸上滑行。
“还好!别担心。”
“翰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很快,三两天。”
“那,你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别忙坏了。”
“知道。紫鸢在家好好的,我就放心。二姐和小妤没为难你吧?”
“没呢。”薛紫鸢言不由衷地说,眼泪又流下了。
薛紫鸢想,自己喜欢的翰哥虽然也如此喜欢着自己,却生活在不同的层次中,虽然相爱着,却有许多的坎坷,之前是蒋妤胡搅蛮缠,现在她又搬回来个强大的救兵。他们都不喜欢自己。对于翰哥,心里喜欢着又能怎样,我们都是社会的人,不能逃离现实的藩篱。真不知道我的命运会怎么样,今天婉姐姐的话很清楚,就是要我主动离开翰哥。
李翰轩在电话里继续说:“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姐姐可能会说一些不够好听的话,你也要忍着,等我回来处理。”
薛紫鸢说:“没有,你就放心吧。”
李翰轩很不放心地说,“紫鸢,有委屈别憋在心里。”
“知道,知道。挂了,我正忙着呢。”因为,薛紫鸢已经发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怕翰哥察觉出来。
薛紫鸢一边抹尽眼泪,一边向厨房走去。手机又响了,还是李翰轩。
“翰哥,我正在厨房忙着呢,呆会再打吧。”
“不要。想想你刚才说话的声音,觉得有什么不对,所以,又打电话。没有什么事情不对吧?”
“没有。哪有什么不对?我在弄饭呢!”
“一个人吗?胡大姐呢?”
“在外面呢!”
“那干吗没在厨房。”
“她出去收拾餐桌,也没什么大事。”
“做什么好吃的?”
“没有什么。我炒菜,一会打给你。”
“好嘛,再见!”李翰轩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其实,薛紫鸢心里真的很无助,心中乱得很,不知道该怎么样放置自己的心情。她想,这辈子看来要和翰哥在一起,是困难重重,即使坚持不懈,即使不怕任何责难和白眼,但不能不在意翰哥的事业和前途,自己对他的事业真的不懂。如果自己要一味地坚持,婉姐姐会怎样对自己,会怎样干涉?
薛紫鸢沮丧到极点。
晚饭后,薛紫鸢想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她出门漫步。天空突然下起了细雨,游丝一般。风,柔。似乎很凉爽,但一份凉薄、一丝凄楚悄然倚上心头。突然间,她感觉网似的忧伤铺天盖地而来,堆在唇边眼眉,怎么也抛不开。
药师如来有一个愿望是“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薛紫鸢想着,人生真的能“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便没有忧郁和尘世的烦恼。我的来生,可得菩提么?那我的今生是什么?我和翰哥又是什么?
一束又一束的车灯掠过,看见细雨纷飞,如无家的弃儿,无助而无奈。偶尔有几个行人对面地来,又侧身过了。不知道是不是认识,或者,他们认识自己。不过,认识也是不认识,谁是谁的前世?谁晓谁的今生?这些匆匆过客,只是走着别人走过的路,想着自己的心事,和世事万物擦肩,又向远方走去了。
她的思绪似乎被凝固了,固执地定格在某个早晨、某个下午、某个有李翰轩在身边或不在身边的温柔抑或寂寥的时光,再也不能活过来。这一切,多叫人辛酸又难过。此时,泪水几乎是不能流出来了。之前流得太匆忙,没有耽搁没有保存。如果这个样子好,那就这样。
她悄声对着空气说,“翰哥,我知道自己满脸的悲戚里深藏着对你的思念,悲切也是美的,你可知道。”
回家,一直恍惚着斜靠在卧室的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也抱着曾经的幻影。和李翰轩通电话52分钟,薛紫鸢对李翰轩一个字也没有提及今天李纹婉找自己的事。说了些什么?相思的事。薛紫鸢说的少,李翰轩说的多。这样聊着,心里就温暖了,聊完了就更加寂寥。
“什么,才能和时间一起熬到老,熬到尽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后的重逢。”谁曾这样说过。我们呢?我们呢?我亲爱的翰哥。我该怎么办?”薛紫鸢终于敖不住了,上床躺着。
窗外,雨,似乎大起来,打得那些树影胡乱地飞,如鬼影子一般。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薛紫鸢突然想起仓央嘉措曾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