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很早,薛紫鸢就起床忙早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昨晚想了很久,要不要等翰哥回家,两三天而已。
这时候,蒋妤过来了。
“紫鸢,你不用忙了,莲姨和婉姐姐已经出门了。她们去看纯纯的外婆,说是外婆生病很久了。大概要去住两天才回来。你不是要走了吗?我喊胡大姐帮你收拾东西。”
“我——我——”
“我什么?你是想赖着等翰哥哥回来?真不要脸,婉姐姐都下逐客令了,还赖在人家的家里。我给你说,婉姐姐交代了,你今天必须搬走。婉姐姐之所以带莲姨出门,那是不想让你们都觉得尴尬。也是给你一个悄悄离开的机会。我留在家里,就是监督你离开。”
“你——”薛紫鸢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真的没想到李家人是那样无情无义,连干妈也避而不见地走了。她也有自己的倔劲儿,“搬走就搬走。真是遇到你们了。”
薛紫鸢进屋去收拾了自己随身的衣物,李家的东西,一点也没有碰。她把床头那张自己和李翰轩在海棠湖照的合影收起来,想放在包里,蒋妤走过来。
“给我——”蒋妤拿到手里,一把摔在地上。玻璃哗一声,全碎了。
“你——,蒋妤,你干吗呢?”
“不许把我翰哥哥的照片拿走。”说着,哗啦一声,把照片撕成了两半,“给——”
薛紫鸢的照片可怜而孤单地飘落下来,掉到薛紫鸢的脚下。
薛紫鸢泪流满面。她什么话也不想说了。这样的屈辱,她没有受过。她的内心很坚决地说,“离开——”
看着薛紫鸢提着自己单薄的行李狼狈地离开,蒋妤把大铁门推过来合拢,把手伸向空中疯狂地舞动,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胡大姐在客厅玻璃门的背后忧愁而伤感地看着这一切,什么忙也帮不上。
薛紫鸢眼泪婆娑地出了李家的门,正好遇到一辆经过的出租车,她招了一下,那车就停了。薛紫鸢上车,还在哭。出租车司机问,“美女,你到哪里?”
“我——我——不知道。哦,去新航线中学。”
“新航线?远哦,车费贵哈!”
薛紫鸢没说话。
车费贵不贵,这时候还能计较么?
到了自己的小屋。她放眼一望,还行。隔一阵子过来收拾一下,这屋子也没落上很多积尘。
她随便收拾了自己这个小家,然后定定地坐在床沿发楞。
但过了一会,她觉得这样不好,自己得振作起来,因为她知道,一个坚强的女人,即使泪眼婆娑,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她突然想起一个电影的名字叫《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她觉得这个蓉城新区的生活也是不相信眼泪的。她知道自己又迎来了一场严峻的考验,自己得挺过去。自己虽然是女人,虽然没有工作,但是有头脑,有双手,可以养活自己的。自己什么困难没遇到过。离开了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也似乎像做梦一样,如今,梦似乎被惊醒了。再说——再说——,翰哥不是还没回来么?今天,自己只是不想和蒋妤纠缠。如果是翰哥要赶我,我该有多么伤心。至于蒋妤,管她呢,谁能说她就一定是李宅的女主人。
薛紫鸢站起来,对着窗外的太阳伸了伸胳膊,对自己说“紫鸢,你是能干的,加油!”然后她重新去梳洗了一下,把自己弄得清爽干净,带了包走出门去。走过菜市场,这里的菜市场没有城里的大,但是,也是什么菜都有,到处一片喧闹声。她觉得自己似乎从云端跌到地面上来,才粘了点地气。
八月,天气一样闷热,这里是城市的外围,能看到远处的山,有一条不宽的河,河水在太阳光下反射着晃眼的光。一排如伞是的老树叶子正茂盛。薛紫鸢慢慢地走在那些树阴里,斑驳的光点点漏下来,撒在前面的路面上。
薛紫鸢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虽然很努力,但今天心情依然格外忧郁。她想整理一下自己的心事,回忆这半年来的坎坷遭遇,她在心中问自己:怎么会遇到这样的波折呢,以前以为能和翰哥幸福地相处相亲相爱,慢慢地变老。“呵呵,真是天真!”薛紫鸢嘲笑自己曾经的美梦。
她想起无数次重复出现的情景:
自己正在厨房里忙碌,翰哥有力的双臂从后面绕过来轻轻地抱着自己,于是,自己就被他圈在怀里,翰哥说,“紫鸢,你是那么娇小啊!”然后,他的吻就这样盖下来了。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么娇小,只是翰哥长得高大而已。
无数次,翰哥上班回来,伸开双臂拥抱自己,自己会情不自禁地说:“翰哥,你把我抱起来转一圈,再转一圈。”自己真的对这个动作是乐此不疲,小时候,自己就是这样被父亲抱起来转一圈再转一圈的,自己太迷恋那种飞旋的感觉了。如今,翰哥继续了这样的动作,总是觉得很亲切。翰哥也乐意这样,因为,每次转了两圈之后,自己就会晕了,有天旋地转的感觉,然后,翰哥再把紫鸢轻轻地,轻轻地拥在怀里……
薛紫鸢笑了,可泪却挂在脸上。她觉得这一切是多么遥远的事了,晃如隔世一般。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离了水边,走在坝子上去了。前面有一大片鱼塘,一个接一个,这是很出名的养鱼专业户的鱼塘。有养鱼的人正在忙碌。夕阳西下,有人正在撒网。夕阳把网映照得金灿灿,那是一幅多么美丽的丰收图。如果摄影者看到,该是多么惊喜!
有几个小池塘的荷花正参差地树立着,多数都渐渐地闭合了,莲蓬已经高高擎着。荷叶宽大而有灰白的绒毛,油绿中有些苍老。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她突然想起杨万里的诗句。虽然这里没有接天莲叶,但莲塘也不少,只是,夕阳却静默着,没有杨诗里的气派。
紫鸢深刻地记得那个风雨潇潇的黄昏,翰哥曾陪着自己去荷塘边散步,那个记忆中的荷塘早就深深地嵌印在心里。
天,下雨了,自己穿着高跟鞋不好走路,翰哥说,“紫鸢,来,我背你吧。”自己说不要,可翰哥就要背自己。就这样趴在翰哥的背上,好温暖好结实的背,强烈的安全感,当时,自己曾想,自己和翰哥就这样一辈子走下去,该多好!
翰哥说,“即使老去了,翰哥背虽然会有点驮,虽然背不动紫鸢了,我们还是一样牵着手散步,去看风景,去郊游。我一定会读叶芝的《当你老了的时候》给紫鸢听,只是,那时候,声音一定有些苍老,有些沙哑,很难听。”
翰哥给了自己足够多的浪漫,快乐和幸福,可如今,自己却被他的家人赶出了家门,该如何是好。
“兹——戛——”一辆车紧紧擦着紫鸢的身体,停了下来。把薛紫鸢吓傻了一般,杵在那里,浑身打颤。
司机探出头来,正想训斥什么,却惊奇地喊,“紫鸢,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下车来,原来是陈建兵。
“紫鸢,你怎么在这里呢?不舒服吗?脸色那么憔悴。”
“哦,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出门散步而已。”恍惚地,薛紫鸢回答。她觉得眼前的陈建兵的身形飘忽起来,她知道自己又要晕倒了,于是,努力地控制自己。
这些年来,这个“美女得的病”把自己折磨的很苦,只要身体不适或者没休息好,就老犯,如今,眼看着就要出问题了。
陈建兵看着薛紫鸢的步子不稳,很飘忽很游离。“紫鸢,你不要紧吧?翰轩还没回来么?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
薛紫鸢没有回答,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陈建兵马上伸手扶住她,“来,快到车上来。我送你回家吧。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上车,薛紫鸢闭着眼睛说,“陈总,你别给翰哥电话,他还没回来。我想喝水,你给我吧,我随身带了药。”她摸索着取出自己放在包里的“敏使朗”吃了两颗,控制着自己不要晕过去。
“我送你回去吧。”陈建兵发动车子。
“我没事,一会就好了。我不回李家,你把我送到新航线去,有住的。”
“陈建兵不知道薛紫鸢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想赶紧把薛紫鸢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