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个月的折腾,李翰轩早已经累了,倦了。薛紫鸢的离开使他心灰意冷,他知道不能怪紫鸢计较,不能怪紫鸢经受不住打击,自己确实负了紫鸢的一片深情,还有什么理由责怪她那么轻易地离开。他常常会莫名地责怪自己那天怎么会醉到人事不醒,做出了什么荒唐事都不知道。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家里亲人们的轮番劝说,蒋妤的殷勤主动,还有自己事业上蒋家给予的帮助,一切的一切使他身不由己地被蒋妤套牢。
这天,大家在客厅闲谈,蒋妤主动提出,“翰哥哥,你看我们这样拖着也不是回事儿,该怎么办?”
李翰轩无语。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再拒绝,虽然内心有一万个不乐意,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是小青年,很多东西可能比爱情更管用。他想,自己和紫鸢还有未来么?紫鸢,你怎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李纹婉说,“翰轩,我看你们两还是把事情办了吧?你搞不赢,就由我和小妤来操持。”
李翰轩无奈地点头。他已经不想思考自己这一生还有什么幸福了。
两人都是再婚,一切从简,通知的人很少,但陈建兵仍然接到了请柬。
陈建兵拿到这个东西,在办公室犹豫着徘徊,不知道这个该不该向薛紫鸢透个信儿。他知道,如果翰轩真的和蒋妤两个正式结婚,紫鸢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请紫鸢进来。
“苇荻,我有话给你说,你可要镇静。”陈建兵很谨慎小心地说,因为他知道他的两个好朋友之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失的,彼此心中一定还给对方留着位置,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葬送了朋友的幸福。
“陈总,有事请吩咐。”在工作时间,薛紫鸢对她的上司很尊重,所以,说话也很懂规矩。
“别这样一板一眼的,我这是说私事儿。”
“有什么私事?”
“你应该知道我是指翰轩。”
“翰哥一定和蒋妤过得很好吧。我和他没有什么事了,你请放心,我不会把自己私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翰轩,翰轩要和蒋妤结婚了。你看。”他扬了扬手中的请柬。
“哦!值得祝贺。陈总没有什么事,我就出去了。”薛紫鸢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消息,她心中瞬间就痛到不能呼吸,泪水眼看着就要流下来,手指不自禁地捏牢了手里的文件夹,急忙转身,她怕陈建兵见到她就要滚落的泪水。
其实,不管薛紫鸢如何强忍着,陈建兵从薛紫鸢瞬间苍白的脸和发抖的身子,就知道这件事情对她的强烈冲击。
对于翰轩,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自己知道薛紫鸢的下落,而且还在自己的公司里,这事他已经犹豫了几个月了,只因紫鸢要求过不能说。
唉,世界上最难做人的大概就是此时的陈建兵了,左或者右,他都怕伤害了自己的两个朋友。
刚刚听了陈建兵的话,薛紫鸢心情特别沮丧,躲到厕所里去哭了半天,情绪才稳定下来,薛紫鸢觉得从来没有这样贴切地理解“郁闷”这个词,郁闷应该是有郁气堵在心口出不来,而此时就是这样。
对于翰哥的思念从来就有增无减,只是自己真的难以接受他对自己的欺骗,于是赌气了这么久。过去,不开心了,难过了,想哭一场,就在他面前哭一场诉说一阵,心情就好多了,可如今,到哪里去哭哪里去难过。紫鸢感觉胸口很压抑,很疼,很难过,像要憋出病来,很想大声地吼一阵,可没办法,于是她向主管请假。主管见她脸色很不正常,答应了她的假,她快速打车回家去。在车上,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
开门。关上。奔过去,伏在床上。想压制自己的情绪,但不行,控制不住要抓狂,又起床到客厅转一圈,跑到后阳台,大口地喘气。深呼吸。撕心裂肺地大吼,但又不敢发出声音来。想大哭,又躲到洗漱间去把冷水浇在自己的脸上。
她哑着嗓子很压抑地喊道:翰哥,我是多么想念你,我是多么舍不得你,可是,你怎么可以欺骗我,而今居然真的要和人家结婚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想念你的么?你真的不知道我是想你的么?当我听说你到处找我,心都要碎了。然而,找过了就结束?
薛紫鸢两眼空洞地望着远方,喃喃地:也许真的失去了,真的失去了!
她很难过,觉得在家也很压抑,又出门去。
薛紫鸢茫然而缓慢地走在一条不大的街道,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一间美丽的房舍,门外,刻有两个可爱的橘黄色的字“暮色”。
这是“暮色”吗?我所熟悉的“暮色”吗?整个屋子,一排小木窗,上半为扇面,玲珑典雅,墙体竹篱,配上橘黄的“暮色”两个憨态的字,别致而诗意,就像一幅小巧的油画。曾记得那时见了这“暮色”是那么欢喜雀跃,眼前,金色落叶,桦树曲径,夕阳向晚,炊烟飘渺,牧归声声,远山迷离。
——一幅浓淡相宜的油彩,在自己的想象中幻化而出。
记得那日,翰哥从远方缓缓而归,相约这“暮色”。看时,便是呆了。心下想,彼此心事趋同。没有花影,却有草的清香;没有酒的醇,却有曲折流转的绵延思绪,跌落在灯影婆娑的夜色里。那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多么幸福的日子啊!
可如今,可如今。
薛紫鸢木木地走进去,坐在一截长木凳上,用手摩挲着板凳面子,左边没有那份情意深深,手里没有粉红的草莓饮品,只有满手的空,满眼的空,满心的空。
寂寥蔓生。
有服务生过来招呼。薛紫鸢摇头。
思绪,弥漫开。
想起翰哥曾于崇山峻岭间寻回的天麻是在这里送个自己的;那只从海边带回的锁住了潮声的海螺,自己也是在这里欣喜地接受的;那块山里带回的五彩石经过他打磨后也是在这里给自己挂在脖子上的,还有那深情的话语“紫鸢,我们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无论多么艰难,你都要相信我”;而今,这“暮色”里果茶依然艳红、茉莉茶依然醇香,深情的声音却已经渐行渐远……
时光驮着遗憾,横亘在冬尽秋来的途中。青山深处,曾经的过往已经远去,远去……
暮色悄悄合下来。
“哦,我的暮色!我们的“暮色”。我的翰哥,多么想你。”薛紫鸢的泪又来了。她知道,不管自己怎样伪装,内心的痛仍然在肆意滋长,内心的思念仍然在肆意滋长!
薛紫鸢游荡到很晚,回到与思芹合租的小屋里。
“苇荻,你怎么啦?我以为你早回家了呢?你到哪去了,让我好担心你,脸色那么难看。”
“没有。我好好的。”
“对了,今天你早走,陈总却看了你的《遇见》,还给我们大家隆重推出,他觉得不错,希望买断。”
“那,太好了,我正没钱吃饭呢。”薛紫鸢强装笑颜。
“别说笑话啦!这么久以来,你都那么安静。我知道你是有故事的。今天你又请假,离开的时候,脸色那么不好,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么?刚才陈总特别交代,让我多照顾你,少探究你,我只好从命了。”
“陈总真是个好人!”
“呵呵,对了,你到我们发现文学网来那么久了,也没听你提起过什么,但我怎么觉得你和陈总早就认识,不是我把你引见的么?怪了。”
“以前不认识,现在自然就认识了,在发现网工作,当然就认识了陈总。”
“我才不信。”
“不信就算了。给你!”她把自己刚才买的烧香草“给了牟思芹一杯,自己就进了的卧室,去打开笔记本电脑,看看小说《遇见》的情况。现在,小说的状况很好,好评如潮,但她不知道该怎样写下去,写女主的快乐还是不幸。她突然觉得写小说真的好容易,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可生活就没那么简单了,生活残酷得让自己不知所措,可还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不幸和快乐常常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薛紫鸢喝了一口带回的“烧香草”,她想安定情绪,继续着她的造字工程。她想把自己最近的经历写一些里去,写着写着,就难过得流泪了。流着泪的薛紫鸢写不下去了,去网站的文友们家转转。首先,她点击了一直在自己小说后边跟帖子的“车干没名堂”,这个人对自己的文字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只是,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于是,逛了那人的相册。看着里面的一些照片,她有一种奇怪的惊觉,这是谁,这照片里的风景怎么那么熟悉:云上航拍的云南红土地,过秦岭时候的盘山公路,还有那个《满城尽带黄金甲》里出现过的寂静的“驿站”,不是自己也去过的地方么?特别是最近的照片:美国西部的拉斯维加斯,好莱坞那个奇怪的具有泰国风情的“中国大剧院”,美国东部的“树上旅馆”。这些,不是翰哥给自己看过的出国旅游的照片么?
薛紫鸢突然发现,这个“车干没名堂”似乎就是李翰轩,于是,她迅速去翻看这个人前面的一些文字片段和照片,有海棠湖的贴梗海棠,有新航线中学外面白色拱桥和曲园的荷花,有梅园的腊梅,有龙泉驿的桃花,而且,一张正金黄着油菜花的照片简直是太熟悉了,春天时自己不正站在那拍过一张照片么?虽然他的文字写得极为简约,几乎看不出什么来,薛紫鸢还是十分肯定:这就是李翰轩的博客。
对了,“发现网“本来就是他的网站,他流连在这里很正常嘛!
天哪,这么久以来,居然不知道这个在自己文章后面追随的就是自己亲近的人,又是伤自己最深的人。虽然,最近好长一段时间以来,他跟贴的时候很少,但至少知道是在关注自己的人。
那个“车干”不就是轩么?
薛紫鸢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小声骂自己:真是愚钝。
薛紫鸢看着看着,轻轻地地舒了一口气:原来,李翰轩也不知道“苇荻上的寒霜”是自己。也许他太忙,根本就没有留心。自己这么久以来,不也没留意他么?
唉,人生如果真的有缘分,为什么我们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什么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大概就是了。连网上都能遇到,这就是有缘;却又彼此互不知晓,又是多么无缘。
薛紫鸢到处逛了下,心情平静了许多。
悄悄地对自己说:人们常说,人生真如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就会对你笑;你对它哭,它就会对你哭。如今这样的遭遇,我们能怪得了谁,这不就是真的无缘么?干吗要那么多感叹。这些年,自己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打击不能抗的。放下吧,放下吧!想想自己,曾经和翰哥在最深的红尘里相逢,把盏品茶知冷暖,看月赏春惜知音,以为找到了安放自己心情所在,谁知道,转身就已是万水千山之外,当他拥别人在怀里的时候,何曾想起过彼此的誓言。
放下吧!放下吧!一切就当是看了一场人间花事,如今,花事已了,如烟花消散,剩下寂寞。牵挂彼此不更加寂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