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鸢逛过了疑是李翰轩的博客,又回到自己的空间里,去翻看曾经的文字,那里,收藏了她对李翰轩的全部感情。之所以去翻看,那是因为她知道,这些深切的感情,只能一辈子躺在文字里,和文字一起生,和文字一起焚了。
翻看这些东西,她双手颤抖,泪流满面。
她心里默默地说,为什么要相遇,又为什么要始终不能在一起的。如果此生不曾遇见你,我的人生又是怎样,如今,你终于忍心丢下我,和别人结婚了。眼前的这些文字也许还能活,但我对你的爱情也许还能活么?我的人生路上,你出现了,而后,又消失,这些文字从此枯萎了,如象见不到阳光的花,寒霜一打,倏尔之间,就彻底凋谢了。
薛紫鸢突然很强烈地感觉到,女人真应该留一点爱给自己,不然,全部地负出,爱了,就输了。
如今,一个人的江湖,一个人的独角戏,唱得多么悲凄。那份爱情从此真的就只能住在文字里。没有了未来,爱情还能活么?
情绪依然低落的薛紫鸢很想发泄一下,于是在自己的空间里写下了一段随笔:
“时间不因我留恋而停留,爱情不因为我喜欢还存在。别离后,我依旧。
痴心的女子,爱上谁就谁,即使你不在,即使你忘记,我依然在原来的路口久久地徘徊。久久地。
我曾是一个喜欢想象爱情的女人,想像它如薄荷香,想象它如小溪水清澈。春天时候如微风中翻飞的纸鸢,或者是河边一畦一畦的油菜花。我不在意它的金黄,而在意它的自由随意,在意它的无拘无束,我想爱情就是那样。但我又知道爱情不会只是那样。
夏天的爱情,我不愿它与季节有任何关系,喜欢空调屋里的安静,两杯咖啡,或者茶,素素的也可,有茉莉花的也可。总愿它是安静而美好的,从从容容,舒舒服服。这样的爱情也是很难得,可惜太虚幻,不真实,最多只算两情相悦的欣赏。
亲爱的,可曾记得电影院里两个人一起吃着爆米花的天真,可曾记得牵手走过绿色原野时的幸福;即使拥抱,也要抱起转上三圈以后,再慢慢地吻下去。
这些浪漫的东西,是爱情吗?是我见证过的美好么?亲爱的,请你告诉我。
也许,不同的人定义不同,但我真正得到过,真切地感受过。我真幸福,是不是?
谁曾说,如果一个男人具备两样东西:浪漫和物质,那么,他一定会使女人忘记自己是谁。你不只有这两样。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周全、热情、真诚。而且,长得那么帅气,有文化。曾经,你的温厚体贴,你的博学多知,你的能力才华,你对我的细心和欣赏,深深地打动了我。再过后才是浪漫。对,你怎么会有那么浪漫,你可以背着我走在朦胧的灯光下,牵着我走过那些有石桥、流水和花开的岁月,你可以拥抱我到沉醉,你甚至可以为了我,从遥远的地方回来,一起享受粉红色的缱绻,火红的缠绵。你为了能和我一起喝上一杯茶而调整整个工作的程序。每一次我们两吃饭,你都会特别安排,选择环境,注意情调,讲究意境。日本菜,韩国馆,高档牛排,智利红酒,极品蓝山或者肯德基、一点味;但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寻访山间偏僻处的一座人迹渺渺的寒庙,下雨天一起在柳树下的河边喝坝坝茶,打一元钱输赢的小牌;甚至可以分享一碗素色抄手,一碗街边的翘脚牛肉。
你,满足了我内心深处所有的浪漫情结。高,到不可攀;平凡,到没入人流而不能辨。我们享受着雅致而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也品尝着油盐柴米的人间滋味。
也许,我在你眼里真的是完美的,你是真的喜欢我。你在我的眼里更是无处不在的好。我会那么迷恋你。那么那么的迷恋。我们的爱情只有春天和夏天。即使有秋天,那也是赤橙黄绿,而不是寂寥萧条。没有冬天的单调和苍白,没有。
所以,冬天将临,你却离开了。你用那么火暴的图片袭击我脆弱的内心防线,然后你就要那么理直气壮地和别人走进婚姻的殿堂了。亲爱的,你幸福吗?你幸福吗?你真的感到幸福吗?
一切成为过去,但我心我依旧。我心永远依旧:爱,你。”
那段随笔之后,她“啪”地一声把电脑合上,倒在床上,泪水狂奔,满脸狼藉。只有现在,才是真实的薛紫鸢,在陈建兵面前装得那么强硬,在牟思芹面前装得那么轻描淡写,那需要多大的克制力。
什么放下?真正的感情怎么那么轻易地放下?
后来的很多天,薛紫鸢都沉默。
痛到极致就是无言。
那份不悲不喜,淡然正常,却让看在眼里的陈建兵担心,他担心薛紫鸢到承受不住的时候,会突然之间崩溃,于是,嘱咐牟思芹多照顾薛紫鸢。
一边是蒋妤她们紧锣密鼓地筹办婚礼,一边是李翰轩的无奈和薛紫鸢出奇的安静。他看在眼里,但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最后选择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这些天,薛紫鸢似乎平静了,看起来过得格外简单。没有奔波,没有纠结,安静地上班,安静地回家,安静地写字。
这时,她翻开一本杂志,看到小雪的一句话,很好,录下:
“为爱一个人,燃烧。为了取悦于他。低眉。或者深情到无以言表,或者幼稚到溃不成军。”她觉得那“深情到无以言表”和“幼稚到溃不成军”都是在说自己对李翰轩的感情。于是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去敲自己的《遇见》,或者去QQ游戏里摘几棵别人的青菜。
接着,走到客厅,端了一小盘洗好的水果,安静地斜倚在沙发上看“旅游音乐之旅”。此时正细细地看关于西湖的风光片,她没有机会去旅游,但一直很向往西湖的风光。“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她觉得西湖真如子瞻所言。想想当年,他在杭州任知州时,疏浚西湖,挖出的湖泥构筑了长堤,才有后来的“苏堤春晓”的风光。他在钱塘湖边呆了那么久,一定见过了西湖端庄时、妩媚时、娇笑时、凝目时的模样,对西湖的美一定是最有发言权,最能说得到经典处。
这女人真是一个幻想家。看到“三潭印月”和“我心印月处”,看到桥桥相连的绵长苏堤如一条蜿蜒的带子随着慢镜头出现在电视里时,于是发呆地想,此生如有幸,我一定要在西湖边寻一不大的地方,隐居下来,把自己沉入西湖的超然世外和随和入世之中。薛紫鸢隐约地记得在哪本书上读到过别人写过一对有文化的夫妇,在西湖边开了一茶楼和书吧,享受二人世界的幸福,曾经那么羡慕他们。她想,将来有那么一天,我也效仿他们,去过内心想要的生活。
看电视,不出门去应酬,去勉强自己的内心接受眼前残酷的现实。看起来,薛紫鸢是多么平静,但是,她的内心真的很不安宁,见了小雪的那句话,才会那么强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对翰哥的深情真的是到了无以言表了,所以,对面如此残酷的现实,她会伤心到不落一滴泪,不说一句话。不知道自己的这份牺牲,是不是幼稚到溃不成军呢!
窗外一直淅沥地下着雨。这是连续三天的雨了,不知道天是不是在为薛紫鸢的遭遇哭泣。
薛紫鸢有一口无一口地吃着洗净的“红富士”,发呆地想:这些天,翰哥应该在忙他自己的婚礼吧,不知道选在什么酒店,我真的要如婉姐姐说言,要做到貌似平静地离开么?我怎么能做得到么?也许别人都不会在意自己的存在,谁也不会想到世间上有一个叫薛紫鸢在场或者不在场。紫鸢?紫鸢!谁会知道世上有一个叫薛紫鸢的,别人知道的都是薛苇荻。
她想起自己的真名字,那么多草,自己原本就是一棵河岸的蒹葭草,春来,发枝;秋来,就白了头。现在,已经是秋意阑珊,家乡的河边上,芦苇花早已雪色茫茫了,我还能做春闺梦里人么?
薛紫鸢望了一眼窗外的细雨,叹息道:我是不是应该离开这座不属于自己的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