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凡让我想起了小龙哥哥,既然提起了他,我就不能不多说一点。
我至今都不知道他跟我是什么关系,他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搬到我们家来了,好多年都憋在这。后来小龙哥哥突然就离开了,我们家就只剩下我和他还有联系,并且他不让我告诉家里人,跟革命党一样,只许单线联系。我永远无法主动联系他,所以在他不再找我以后,我们一家都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音讯。
小龙哥哥是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对我坦诚的大人。也就是说,他把那些他认为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也全部都告诉了我。
而我妈,我曾经讲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从她的语气中听到的我自认是她最坦诚的一句话是“不要把我当你妈,我们就应该像好朋友一样相处”,然后我就也给了她我最坦诚的行动作为回应,结果当即被骂道“兔崽子你就这么和你妈说话吗,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面甚至还掺杂着一句脏话,我愿意理解为是我的行动太过火。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于那个场景唯一感到真实的记忆就是这句话,并且我绝对避免在说脏话的时候说这句话。
我妈说我年龄那么小能知道什么,可是我觉得正是因为我年龄小,才留下那么大的阴影。
有点岔题,说回小龙哥哥。小龙哥哥跟我坦率,多半是因为别人根本不愿意听他讲,但对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龙哥哥跟我坦率的内容,都是我从未接触过的。我那会好奇心旺盛,没什么不想知道的,而小龙哥哥正好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
讲了这么多,我发现自己几乎还是什么都没讲。再讲也不会有什么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讲,事情太多。但是小龙哥哥长什么样,甚至叫什么我都记不起来了。
南方的小城市,一整个无雪的冬天。气温不会降到零度以下,但因为没有暖气,又是潮湿的寒,让人感觉更冷。其实这种天气,我已经领教过一回了。
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二年在这里过冬了,但其实第一次是早早回去过寒假了。不管怎么说,我妈是一口咬定我能适应了。
我妈说放假也不用回来了,那也混熟了吧?自己在那边玩一玩吧。我当初想逃都逃不出去的家。
我问我妈,能不能回去过。我妈说,那也行,不过还是不用回来了,我和你爸要去旅游,你到时候跟着走就行了。
我一听,赶紧说,那算了吧。
说到这里我不免又要矫情开了:一整个冬天,苏季成了我唯一的温暖。
我这句话的意思是,苏季成了我的女朋友。
这件事的过程很奇特。无聊的时候我和苏季经常玩一种叫“开玩笑”的游戏,这个游戏绝对原创,所以玩起来也困难,根本普及不起来。每次我都和苏季一人拿个小本拿个笔做记录,才能不搞乱。
游戏的规则是我们俩正常对话,不能出现驴唇不对马嘴的情况,只要超过三组对话,任意一方在轮到他(她)的时候就可以说“开玩笑的”,之前所有的话就成了反话,我们记好对方说得话,逐个按照相反的意思翻译。
这个游戏费脑子的地方在于不仅要想办法围一个大圈子把别人套死,在套别人的时候还要小心被别人套进去了。不过这还不是最累的,最累的是记话,倒是练字的好选择。也只有我和苏季两个无聊的人才能玩的起来。
现在我就要讲“表白”的事了。那天我和苏季玩着这个游戏,顺便算是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有点敏感了,我仗着玩游戏,一时头脑发热,跟苏季说“我喜欢的人是你”。
说完我和苏季都愣了一下,该苏季了,她说,我可不喜欢你。
我这时候心里才开始疯狂的跳起来,但是苏季都这么说了,我真不知道自己心跳什么呢。我简直有点恼羞成怒,玩个游戏这么不给我面子,还是带着笑跟苏季又说:“你就这么讨厌我啊,玩个游戏都一点面子也不给?”
苏季说:“嗯。”我顿时无语了,想扭头走了算了,何必在这丢人。苏季接着说,“开玩笑的”。
这一次又是我愣在那了,这种情况就更不是我能想到的。想也不敢想。但现在的事实是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并且似乎还是我把它先提出来的。现在我需要一个解决的办法。
整个过程很短,所以看起来我最多跟苏季对视了两三秒,然后我伸出手,放在苏季的桌子上。眼睛还是看着她。苏季就也伸出手来,抓住它。
我告诉苏季:“不算,我们重开一局。”苏季把手抬起来,又一巴掌拍下来。发出来的声音似乎是足够让苏季满意了,她把手收回去,表现出让我害怕的笑的样子。
她把身子向后仰,背靠在椅背上。看着我。
我告诉她,我刚才没开玩笑。
苏季把头向左边偏了偏,还是看着我,说,嗯。
我看她再没什么话说了,就告诉她,完了。
苏季长出一口气,把身子拉到桌子前,伸出食指示意了我一下。我没看懂。她很无奈的样子,说:“过来。”
事实上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但我还是把脑袋凑过去。
然后苏季猛的把手伸出来,抓住我的头发,狂摇。我头发男生里也算的上短的,但是苏季正好可以抓紧,几乎是扯着头皮在晃了。
这是我绝对不可能想到的。我冲着苏季大吼:“你疯啦,快松手!松手啊!”你大概可以从我吼的声音里听出来苏季是带着多大的愤怒扯我的头发的。
苏季确实一副疯了的样子,也回吼起来:“x你妈,我让你开玩笑,你开玩笑啊,怎么不开了!你还跟老娘开玩笑!这你也要和我玩是吧,好玩你自己玩去吧!”
骂的虽然凶,但是手也是这个时候松开了。我抬起头来,把头又揉了揉,让它彻底变乱。
我往苏季那边看去,她又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了,微微拿嘴出着气。还是像个疯子一样看着我笑。
我看着她,也绷不住了,跟她一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