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莫逸了。对于一个失恋的人来说,突然消失可能是因为在疗伤。莫小念在堆着无数试卷的书桌前无奈地思考着。最近基本上没有在家里见着莫逸了。据父母的说辞,莫逸因为学校的关系,要一长段时间住在学校里。
这不过是想自己一个人疗伤的借口嘛!莫小念愤愤地在试卷上打上了一个巨大的差。这个家里,虽然父母对自己无限的要求总是能够满足,但是她从未有过一种家的归属感。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这是她在记事起就给自己灌输的一句话,她可以很坦然地向别人说我不是莫城和林雪华的亲生女儿,并且能够足够无视学校里对于她家庭关系的讨论。即使如此,莫逸却是她在这个家庭里面最想珍惜的亲人。
时间在莫逸偶尔的出现里变得漫长而单薄,虽然作为一个高三的学生,莫小念在老师的絮叨、习题的压抑下也只能流出短暂的空隙想起来要对莫逸表示下失恋的安慰。安慰的方式不过是短信上的交流,时间和空间的局限让莫小念将这段属于莫逸的感情危机放离得渐行渐远。一直以来,她总是以为莫逸是一个快乐得不容悲伤侵袭的个体,他自由、轻柔得就像是悬浮在空气里的水雾,微微润湿了走在街头的人的肌肤,带着清凉的温度渗入表层。
莫逸长时间得选择寄宿在学校里,偶尔才用电话与家里联络,内容无非是“我很好,你们怎样?”的寒暄,对于莫小念的安慰短信也只是用“你要高考了,不要老是玩手机。”搪塞掉。
没有人知道莫逸处于一个怎么样的生活的漩涡里,他像是突然以一个自然的借口离开了家庭和亲人,他将自己包裹在一个威力巨大的炸药里,等待着引线那端的火星引爆心底沉积了那么多年的悲愤。
莫逸三岁零六个月的时候,他的父母开始不再单单是属于他的忠实观众。莫小念成长的时间段里充斥着父母太多的惊喜,不论是莫小念长出第一颗牙、学会叫爸爸妈妈还是学会走路都是家里面难得一次次值得欢欣鼓舞的时刻。莫逸在被忽略的角落里看着这个突兀却招人欢喜的妹妹,在开始记事的那一刻起,莫小念就开始尾随自己成为一个不能摆脱的实体。她闯进自己的房间拿出所有的玩具,她在自己的床上睡午觉然后踩满了脚印,她在自己的墙壁上画上小眼睛的米老鼠,以至于现在只能用篮球明星的海报来遮盖。
莫小念带着侵略性的气场搅混了他的生活步骤,她嚣张跋扈地指示自己却从来不在意她其实不真正属于这个家庭成员的事实。
当莫小念逐渐地在记忆里融合了这个家的时候,她便开始依赖起莫逸了。
她拿着考了五十八分的成绩单叫莫逸帮她签名,她要莫逸装自己的男朋友摆脱每天跟在自己屁股背后猥琐的男生,她要莫逸站在自己的身前佯装能打架的样子在学校里充老大,她在没有男朋友的时候让莫逸在自己的高中校门口接自己放学然后惹别人歆羡的眼光,她在别人面前总是笑称自己有个很帅气的很能打架的哥哥你们谁都不要惹我,她只记得莫逸的手机号码,所有需要外人参与的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莫逸……莫小念将莫逸当成了万能的法宝,屡试不爽。
有时候莫逸自己也不能理解这个总是给自己惹麻烦的妹妹的存在给自己带来的是什么。又或许,在很早以前他有一颗善良的决定接纳她的心。时间累积,有很多的情感摆在那里,没有了往日新鲜的调剂,总是会变了质。
就像是那段长达五年的和祁雪一起的感情。
祁雪和许言心坐在学校边上的甜品店喝着饮料,暖气将玻璃打湿,视野里满是流动的水雾。
“又下雪了,什么时候才是春天呢?”祁雪喝着热巧克力像是喃喃自语有像是在努力挑起一个话题。
“快了,下完这场雪应该就到春天了。”许言心搅拌着手中的摩卡,低声回答。
“言心,我跟你说啊,莫逸这人真是蠢蛋。”祁雪对于许言心对自己的回应显然有了继续聊下去的激情,“我当时高中和他在一起觉得他真可以是个有前途的人,没料到他现在竟然是给别人打工的人,我还以为他有个有钱的老爸将来还有些钱让我享乐,到头来他竟然和我说他不会要他爸爸一分钱。他以为他装清高可以让我对他百依百顺,他妈的白费我和他五年青春啊。”祁雪说得有些口渴,小啜一口饮料。“哎,这是个现实的社会,让我跟他一起打拼那简直是违背了我的初衷。”祁雪眨着水灵的眼睛祈求得到闺蜜的附和。
“对呀,我觉得莫逸长得有模有样的没想到竟然脑子这么蠢,你想想看,他现在读这么一个垃圾学校将来肯定是没什么前途的。你不是说他对他那个叫莫小念的妹妹挺上心的,我也觉得他们俩的关系好得不太正常,学校里不也有关于他们的传言,真恶心。”许言心看着窗外的水汽,意味深长地吸了一口摩卡。
这样的话题似乎引起了祁雪强烈和不甘的共鸣,她愤怒而好笑地捏紧了纸杯,“是的,我早就看出来他们兄妹俩关系不普通,我和莫逸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不要脸地拿很多借口来做我们之间的电灯泡。这个莫小念也真是贱,不知道是哪里抱来的野种,命好养在了莫家,我看呀,迟早有天这个杂种会搞垮莫家。”祁雪的诅咒卑亢而恶毒,她摆脱了莫逸以后,似乎对已得不到好处的莫家有了莫名的恨意。
“是的,迟早的事。”许言心附和着。
莫逸正在“旅人”酒吧里和一帮哥们喝酒,这已经离分手一个多月了。莫逸在酒吧包厢里被旁人不停地灌酒,这种灌酒的方式令莫逸兴奋地不停地嚎叫着“继续!继续!”他的理智被酒精摧残地早已殆尽,他一把搂过身边等待良久的浓妆女子,没有犹豫地将她伏倒在了身下。周遭繁衍的一切早已与己无关,沙发上的手机里还有一个月前最后几条祁雪发给自己的短信,其中的内容简单明了。
她说:我们分手吧。
他心急火燎地发短信去问为什么。祁雪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谈了。他不舍,一直追问。
直到一个星期以前。
她说:他们都说你和你妹妹莫小念乱伦,我也看不下去你和她在一起的样子,说实在的,真叫人恶心。我现在有新的男朋友了,你管好你自己还有你妹妹吧。
莫逸其实不在乎祁雪有新的男朋友,他一点都不在乎,如果这是分手的理由他完全可以接受并且真正做到放手。他不能接受的是她跟他说:你和你妹妹莫小念乱伦。
你妹妹莫小念,乱伦。
这已经越过了他的底线,所以这注定是一个悲惨的开始。
莫逸从酒吧出来,微醺的他突然被一阵脸上的凉意清醒,几朵雪花落在了他的脸上,迅速地散开化成一滴滴透明的液体。杉城下雪了,怎么都三月份了还下雪呢?怎么春天还没有到呢?莫逸想着,只觉得脸上潮湿的感觉越来越重,他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迅速地朝着远离学校的方向走去。
每一个失恋的人都需要一段时间的清理然后来接受下一个人,这段时间的长短因人而异。莫逸将自己的感情付诸于一个女人五年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确定了这个人可以与自己共度余生,他为了她放弃了更好的前途,为了她将青春的赌注全部押了下去。他看着筹码,她说“买大”,结果,他输得彻彻底底,因为骰子上是三个一。他才明了,她竟然是这场爱情的赌局里最厉害的老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