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被送到医院后嘴角渗着血丝,一直陪护的柴彬不知所措。鸠山还没有回来,火车一路晚点,接到郁蠡的电话他也顾不上南宫辄的哭闹,流着眼泪默默祈祷。
南宫辄已经不再哭泣,看着痛苦的父亲在一边沉默着,忽然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只有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可以供自己依靠,心里万分的恐慌。一边小心翼翼地摇了摇鸠山的手臂,“爸爸,爸爸,你怎么了?辄儿惹你生气了吗?”
鸠山艰难地摇头,假装微笑着,“辄儿,没事,爸爸的一个朋友生病了,所以会难过。”
“那她也会像妈妈一样离开爸爸吗?”南宫辄探着脑袋,眼睛有些十三岁孩子的悲伤。
“不知道,我们来一起祈祷,好吗?”
“好,希望爸爸的朋友能战胜病魔。”
“好孩子。”
郁蠡一接到宋秋的电话就和尹露一起赶了过来,七知道后不放心宋,也跟了过来。凌晨一点的医院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空荡的大厅被这忽然出现的一群人占领着,沉默着。急救室里护士医生进进出出,没有人多做任何解释。柴梓信由于身体不适先回家了,柴彬和宋秋坐在靠近急救室门口的座椅上,他紧握着她的手安慰着被吓坏的宋。郁蠡在门口徘徊不定,这些人里他和清微相处时间最长,也是唯一一个知道鸠山和南宫凌子以及清微故事的人。他了解清微,像对待至亲的姐姐那样去关爱她。
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如此残忍地对待所有善良的生灵?他不明白。
匆忙赶到的七恨恨地看了一眼独自坐在一边的尹露便走到宋的身边坐下。
盛夏的夜里风也有些凉意,时间被等待拉长了距离。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虑。这时医生冷静地走出来,大概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每位有些阅历的医生都不会把悲喜写在脸上,或者他们已经对生死有了另外一层理解,你永远无法从他们的脸上得到答案。
郁蠡匆忙走上去,“医生,我姐怎么样了?”
“她这是食物中毒,剂量过大,已经洗了胃,可是恐怕撑不过今晚。”依旧是一副冷静的样子,似乎病人只是需要一场冬眠,冬季一过又会苏醒过来。
“什么?食物中毒?”宋秋惊讶着站起来,“不可能,清微姐和我们吃的是一样的东西。”
“她是不是吃了海鲜之类的食物?一般女性会有吃维生素美白养颜的习惯,我怀疑是她用餐前或者餐后服用了维生素C,从而在胃里产生了一种类似砒霜的毒药。”
“怎么会这样?那清微姐——”宋秋已经泣不成声,靠在柴彬肩上,勉强支撑着自己。
郁蠡强忍住痛苦,打电话告诉鸠山,叫他直接从火车站来医院。
医生和护士都出来了,晴知道是宋秋的朋友便过来小心陪护,死亡究竟是什么样子呢?宋秋已经死过一次,对于医院的气息是那么熟悉,但此时面对朋友的离开却……大家都进了病房,清微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没人知道她的梦里有谁出现,但是医生说她在等待,有一股强烈的意志支撑着她微弱的生命,郁蠡知道她是在等鸠山的到来。一瞬间在郁蠡脑子里闪现一个荒唐的想法,也许鸠山一直不出现,清微便不会离开吧。只是谁能敌得过自然的规律,坚强如清微也没有办法抵挡死亡的召唤。
清微醒来了,眼睛格外有神,仿佛在人群中搜索谁的面影,却一直没有找到。郁蠡走过去握着她的手,“清微姐,你一定要坚持。”
“郁,我听到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我就要跟他去了,可是想再见见鸠山,我答应过他要等他回来的。”
“是,我知道。鸠山已经在来的途中了,你会没事的。他回来了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果我没等到他回来,请代我向他说声对不起。也许我没有办法实现当初的诺言了。”清微眼神开始游离。
郁蠡咬紧牙掩饰着无尽的悲伤,他知道在鸠山出现之前这里的一切都得由他来支撑,他必须给清微信念。鸠山一下火车顾不上行李,打车径直赶来医院。南宫辄从来没有看见过父亲哭泣,就算是他的母亲离开后也没见他哭过。恐惧包裹着十三岁孩子幼小的心,鸠山也顾不上他了,走到大厅时把南宫辄交给前台的护士便一路狂奔到清微的病房。
就在此时,清微终于支撑不住。反复地昏迷过去又醒来了好几次,她一直紧握着郁蠡的手,睡梦中感觉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洞里,寒冷潮湿,却不是刚才车库里的浑浊。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拉着她,心底一个声音在说,“清微,你必须爬出洞口,他就在外面等你回来。”
清微不敢松开手,望着洞口若隐若现的光芒她知道她必须出去,她在努力挣扎着,可是洞里太冷了,单薄的裙子又脏又湿,她全身开始颤抖。郁蠡感受到了她的恐惧,一直在呼喊她的名字,“清微姐,你要振作。鸠山马上就来了。你说好要等他的。”
听到鸠山的名字,清微缓缓睁开了眼睛,还是没有他的身影,她握着郁蠡的手更紧了,似乎是在苦苦哀求,“郁蠡,我爬不出洞口了,全身又湿又脏,冰冷的黑洞我害怕。”
“清微姐不怕,我在这里,抓紧我。你不会有事的。”
忽然清微眼前一片黑暗,那微弱的光线不见了,松开了郁蠡那坚强温暖的手,身体似乎没了重量一直往下落,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时间和空间的世界……
就在这一瞬间,鸠山闯了进来——
“清微,你为何失信于我?说好一直在玉簪等我回来……”
郁蠡见鸠山进来示意大家都出去,只有鸠山一个人跪在窗边,伏在冰冷的清微身体上。很久,一句话也没说,像是两个玩游戏玩着玩着就睡着的孩子。
鸠山多么希望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希望是清晨醒来能听到清微在厨房里做早餐的声音,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洁白的病房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呼吸,没有声音,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他还记得南宫凌子离开的时候也是洁白的天地……
难道一切善良的女子都要这般离开?鸠山开始捶打自己的头,痛苦地喃喃自语,“都怪我,清微,我如果不走你和凌子都不会出事。我他妈混蛋。你醒来打我骂我……”
不知是过了多久,有护士进来要把清微带走,郁蠡和柴彬强拉着还在挣扎的鸠山。南宫辄已经被护士送了过来,在宋秋的怀里小声哭泣。七看着拼命挣扎的鸠山,心里被扎了一下,生生地疼。而天生娇贵的尹露捂着脸不让自己哭出来。
如果天空还有一轮浅浅的弦月,你是否会看见那一点微弱皎洁的光?如果还有稀疏的星子,也许有一颗就在这时陨落了吧。人的生命竟是如此地脆弱。
浮华一世,纷扰着无尽的纠葛,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