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土墙筑的房屋里却昏暗迷离,是哪个粗心的匠人忘记给这座破败的房屋装上一扇窗户?亦或许这原本就是一间古老的仓库?唯有屋顶几块透明的琉璃瓦片引进几束寒冷的阳光,乡村的尘土交融在这分明的光线里,骄傲地跳跃着冷,成了这屋子里唯一的灵气。
从来未曾预料过,未曾思索过的一些事情,终于在鸠山的思绪里有些轮廓。仿佛过去完全静止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生命中一些重要的名字,或者是不想去想起。窗外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普通话里夹杂着严重的乡音,但淳朴的童音让人心里踏实,至少比城市里的聒噪喧嚣悦耳得多。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南宫凌子的老书桌旁,一杯凌子在闲暇时从山里采摘来的未名粗茶,一些旧照片,日子也过得恍惚了。鸠山已经来山里好几日,和凌子一起轮番照顾着孩子们。虽迷恋这里的一切,自然的眷顾和淳朴,但心底总有一层焦虑挥之不去,常常深夜醒来,偶尔也会惊醒怀里的凌子,看着她干净的眼神,便总是不忍心说出心底的秘密。宁愿这个秘密啃食着并不坚实的心脏,直到啃出鲜血淋漓,身体凭空出现空茫茫的大洞……
“爸爸,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十三岁的俊朗少年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打破了屋子的宁静,也打破了他绵密的思绪。
“爸爸,爸爸,我在山里采来了好些蘑菇,今晚我们有蘑菇吃了。”
“辄儿,去山里小心别摔了,把蘑菇放在这里,去找你母亲回来吧。”
“好。”一个箭步又飞奔了出去。自从鸠山来了这里,南宫辄终于有了父亲,年轻的男孩毕竟不擅长掩藏自己的喜悦。他不懂,成人的世界里,悲伤和快乐,都是要藏在心底的,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在他十三岁这一年才出现,为什么又总是心事重重,但总算他回来了。
又是一整段的宁静,没有音乐,没有嘈杂,都市里最奢侈的宁静和空闲在山里都能信手拈来,有时候鸠山真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这里是他的家么,对于一世流浪的他来说,不敢承认,但又迷恋这样的融洽,安详,与世无争。
“鸠山,我没有想到你会回来,就没有告诉你我私自生下了你的孩子。村里的家长都对我很好,你大可放心。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要离开,我不拦着你,我知道你是属于自由的。至于你在玉簪的故事,我能理解。她是一个好女子。”
“凌子,你也是一个善良的女子。我真的累了,想在这里歇息一段时间,但是我也不知道留到什么时候,你知道,我有一颗不适合安定的心。”
“鸠山,我懂。”
南宫凌子身上是山野的质朴与洒脱,说完这些话,在昏暗的烛光下躺在她的单人床上沉沉睡去。也许鸠山一直喜欢的就是她的不羁与脱俗,她不应该属于尘世,留在这寸净土上是她存在于这个繁芜世界最优雅,最合适的姿势。
吹灭了蜡烛,鸠山也躺在这张小小的床上抱着她试图入睡,却久久无法入眠。
月色正好,月光从屋顶的琉璃瓦倾泻下来,伴随着深秋微弱的虫鸣,这是凌子的一整个世界,完整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