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连城失踪了,带着我的希瑞,电话变成了个空号,而连城变成了个问号。
我回来也只匆匆和乔宝宝见了一面,她们全家都要回成都老家过年。乔宝宝见我那天格外开心,坐在上岛老位置上,她激动的说这说那,说我不在的时候学校发生的有趣的事,说同学们对我的羡慕嫉妒恨,夸我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变的特别漂亮,也很喜欢我送给她的镯子。我看着乔宝宝喜悦的表情,原本打算吐槽的坏情绪变的如鲠在喉,不由自主的刻意对一些人和事避而不谈,只谈见闻。而乔宝宝也对连城只字未提,我不是不好奇,只是太了解乔宝宝,她不说总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
于是整个过年期间我过的十分无聊,既没几个亲戚走,也没什么朋友来往。年初一早晨起床贴了春联,放了火鞭,跟母亲通了电话,之后只去爷爷家吃了个午饭,在全家人围着新添的小孙子乐呵的情况下,我觉得我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所以以过完年还要艺考为由拒绝了父亲让我回他家生活的要求,带着他给的白金卡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春节没有落雪,尽管风沙不小,天色也不十分明媚,可这一点也不影响三到十五岁的小男孩们出来放炮,零到五岁小朋友去宝宝乐园。我看着爷爷家楼下攀比新衣服的小姑娘,想到自己天之骄女一样的童年,不由失笑。我想父亲虽然没有责怪我,可他一定有些生气,因为我连弟弟的名字都还没有问过。来到大街上时,风沙迷了双眼,视线有些模糊,我硬生生的把泪憋回去,告诉自己,景琼,世界在等着你去征服。
回到家中,百无聊赖。我靠在电冰箱上一边喝牛奶一边胡思乱想。忽然想起原来学生去农场劳动的那一周,由于来大姨妈十分痛苦我硬是没去,乔宝宝说我不去她会很无聊,所以我给她写了七封信,让她带着过去,一天看一封。心念一动,我走到桌前,开始写信给别人。笔一提便鬼使神差的写下了连城的名字。
连同学:我是你房东,祝你新年安好。----景琼2005/2/9
写完顺手捻起那张纸,卷了起来搓成个小棍子状,当飞镖甩进了桌脚那个空花瓶里。然后感觉很满足的拉了窗帘滚床去了。
半夜醒来,隔着窗帘看外头一闪一闪的,后来发现是有人在放烟花,好像还炸了一个男孩的手,在他的嗷嗷叫声和一群打打闹闹的男女声中,我再度合上了窗帘。
连同学:4号楼有人放烟花炸了手,跟你那次被希瑞抓花脸的叫声一模一样的。----景琼2005/2/10
连城:刚才忘了问你,你把我老婆弄哪去了?----景琼2005/2/10
连城:泡面拌榨菜,一点也不输你的手艺。----景琼2005/2/12
连城:初五都出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拜个年。----景琼2005/2/15
连城:我准备去考试了,祝我好运。----景琼2005/2/18
我还是和李思远约了时间,一起回京赴考。本着非名校不上的原则,我们报考的学校有限且相同,只不过报考的方式却不一样,我对很多事物有兴趣,播音表演,戏文导演,本着广泛撒网重点捕捞以及战略迂回的原则,这些专业我都报考了。而李思远只报了2个学校,同一个专业。我是忙里忙外的考试,他是气定神闲的练功。在看了他准备的形体表演之后,更加坚定了我将来有儿子绝对不让儿子学跳舞的信念,好好的小伙纸,怎么越看越彪呢...
降价减价心动价,初试复试最终试。
忙碌的考试过去时,等待我和李思远的,是同一个让人不愿面对的答案。我们都有上榜的专业,可排名都在招生名额之外。至于那些考生之间风传的排名多少掏多少钱才能上什么的,对我们这样不上不下的考生来说,终算不上多么靠谱的事。
“琼琼,我们去上海,上戏是最后一站,不容错过。”李思远抓着我的双臂摇着我说。他眼中透露着清晰的狂热,我从未见过什么事情让他浑身散发出如此耀眼的光芒。
“好。”我点点头。
“临场发挥都有不稳定的因素,考试也要借点运气,李思远,你就是为表演而生的人,我有预感,上戏一定不会让你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的。”我握起双拳在李思远胸前使劲一捶。李思远高兴的抓住我两只手,像个大金刚那样蹦了又蹦,口中大声笑个不停。那个尖尖下巴长长眼的绅士,还真是会给人惊喜,刺激死了。
由于受李思远的神经质感染,我和他到上海只报了上戏的表演专业。我还带着他一起去看了我母亲,那个老男人非要说李思远是我男朋友,我心里不爽,嘴上没说什么。后来他们饭毕便支起了牌桌,李思远替我母亲玩了几圈。母亲把我单独拽到一个房间,然后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她如何对不起我这个闺女,让我想家了或是遇到事了一定来找她,最后我安慰了她足足半个小时,她才站起身塞给我不少现金,说是你杨叔叔给你补的压岁钱,生活费给你打卡上。我嘴说这老头真抠门,没让他送台车当见面礼什么的,太便宜他了,然后母亲笑起来说,等你大学毕业,少不了你的。看着她释然的表情,我心里总算是没那么别扭。
可她还是不了解我,她越觉得欠我的,我便越觉得自己悲凉。我宁愿所有人都相信我的坚强,也不愿有一人来赎带给我的伤。更何况,她是给我生命的人,要欠,也是我欠他们的吧。
在上戏的考试只有三次,而我们一次比一次更紧张,因为这是我们最后实现梦想的一点希望。而有人的梦想可以成真,有人的命运却无法掌控。最后一场考试,李思远是上午,我是下午。我安闲的吃完午饭准备去考试时,忽然发现包里竟无一物。
钱包、房卡、手机。通通不见了。从徐家汇到上戏,其实并不远,但走着过去,已经足够我错过自己的考试了。我当时脑子里比包里还空,只知道向着上戏的方向,没完没了的走。等走到的时候,天已擦黑,人家不让我考了,我继续顶着空空的脑子,往回走。
脑子没有感觉不代表四肢没有感觉。我的脚很痛,痛的想放弃,就地自生自灭。我不想让母亲知道,也拉不下脸面去打110,背不下来李思远的电话号码,只能横了一条心往回走。年少时总自认比同龄人成熟,等现在回想起这段经历,真想大骂自己傻的不透气。人不蠢笨枉少年,罢了。
我喜欢看路灯,尤其是黄色灯光的,那种温柔的路灯。所以我数着路灯往回走,一个路灯、两个路灯...行至某处,一盏灯不亮,我看了一眼,刚走到旁边,那路灯啪的一下亮起来了。我很没用的扶着路灯哇哇大哭了一场,也不管有多少人在笑话我,自顾自的哭完了,站起来走回了宾馆。见到李思远,直嚷嚷肚子饿,要他请客。李思远说他考试完被个老头子叫住让他一定别报其他学校,自然是高高兴兴的破了回大财。
连城:今天有一盏路灯为我而亮,所以我不会辜负了路灯的期望。----景琼2005/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