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不打算上大学的同学,高考前最后的两个月对谁都不是什么特愿意回忆的好事,就连我和乔宝宝这种素来顽劣的,那阵子也变的像是机器人连城1号,连城2号。我诚实的将我艺考的失利告之了她,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宝宝,我还是艺不如人呐。”
“嘿嘿,我天天烧高香祝你考不上,你以为你想离开我就能离开我了?考官不开眼是你福大命大,要不然没了我,你下半辈子指望谁去?”乔宝宝头也不抬专注的啃着指甲断断续续的对我说。
“有多远轱辘多远去。”我忍不住笑骂。
“吖麦呆。”她皱着一边眉头摆出我不让希瑞吃我东西时的那种表情可怜吧唧的望向我。
之后我暗自下定决心,不管乔宝宝上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我都一定要黏着她,烦她四年去。这么想过之后,便觉得艺考没考好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当初去学就是心血来潮,尤其受了那股子气之后更觉得乔宝宝本就该是我的第一志愿,所以静下心来老实巴交的钻研临阵磨刀这项长盛不衰的制胜法宝。
连城:把你一半的数学功底分给我好了,那我就赏你一半我的语言天赋。----景琼2005/5/28
学生离校那天,场面无异于精神病院放风。老师头一次让我们觉得他们很识相,早早都散了个精光。三楼扔下来的啤酒瓶子,天空飘过的课本残尸,刻着妄言的桌腿凳腿,毛被剪出超人标志的黑板擦,总之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的匪夷所思的东西都有在窗外飘过的可能。见状才明白为什么12年学生生涯都是学校管制学生,因为学校太高端了。他们总是把应届毕业生全部安排到挨着操场那座旧教学楼里,让我们用早该淘汰的木质桌椅板凳,我们一直到毕业都没能脱离他们的控制范围。
讲台上又有人在念正宝哥的日记了,不知挂着清水鼻涕,双肩书包上部与脖子平齐的正宝哥这次又拒绝了哪个暗恋他的班花校花,不过正宝哥这次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样子拽拽的站在他的座位后,那略带杀气的眼神让我们感觉自己都是他的小弟。
二胡从混乱的座位中穿过来坐在我旁边,深沉的望着我说,再多年后,我仍会记得单马尾的你,穿花裙子的她。我笑而不语,心想,你记不住才怪,我们每发明一种侮辱人的词汇都先在你的红毛衣红T恤上试贴。
又“高”又“帅”的高帅在向全班女生逐个表白。许多女孩子互相拥抱。
之后我们视死如归的赶赴考场,再之后许多人再也没见过。
我的高考志愿卡上除名字之外都是照着乔宝宝的涂的,直到通知书寄到我才知道这丫头报了什么学校,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再期望更高一点的...
在那个漫长浮躁的暑假里,孙亦泽一句无心的话带给了我们三个人生的第一桶金。
“我想游泳啊,你们都不陪我去游泳,我恨你们啊,恨死你们啦。”乔宝宝趴在我的御用摇椅上一边晃一边念叨。
“教主大人,你打死我吧,我真有狂犬病,我恐水。”小泽是个旱鸭子,这一点我们初中2年级就发现了。
“臭狗腿子,赶紧给你教主找个事干,我耳朵要出茧子了。”我用脚戳戳沙发那头的小泽。小泽揪住我的脚指头,用遥控器劲挠了一下我的脚心,愤愤的说:“你这半男不女的妖孽,再得瑟我用时光机送你回去上小学二年级,二!”
“咦?小学二年纪的知识,考我我肯定会,考你你可不一定会几样。”我推了推莫须有的眼镜。“猪,叫我景老师。”
“噗,琼姐,你让我叫你景老师不算本事,你要是能让别人叫你景老师,我就在我家找块风水宝地,摆上你的照片,每天三炷香拿你当文曲星膜拜。”
就冲这一句话,我灵感随随便便那么一迸发,我们三个开了一个中小学生假期辅导班。
我有个网友是我们本地的大学老师,为人风趣睿智,因为和我同样爱读王小波的书而相识,我对他十分崇拜,总开玩笑管他叫小爸。因高中生的身份局限我们虽见过面可走动不多,而这次我之所以敢闹这么大动静,全是因为有了他的英明领导。在他的指挥下,我们动用宝妈的关系聘了高年级的几位特级教师,他在自己学校的附小租来了两层带空调的新教室,指使小泽掏200块大洋到别家辅导班摊位上借来证件手续全套抠字复印,我还拍了几张像模像样的教学环境照片做成模板,印了许多传单找暑期工派发。接下来悠哉悠哉的租阳伞摆摊招生,印教材,印试卷。
那段日子忙里忙外稀里糊涂的。最后我们还真都教上了二年级的小学生。除了偶然一次我与乔宝宝穿着吊带热裤逛街被学生家长撞见之外,总的来讲,我们成功了。
夏夜偶然的一场雨后凉风,使我的心沉淀下来,回味着高三这一年的欢喜和忧伤,成功和失败,努力和疲惫,心中装的满满的。看着躺在我身边翻着我们儿时照片的乔宝宝,我对她说,我这一年,学到的东西比前边17年加起来都要多。
“难道你看破红尘了?”乔宝宝不在意的问。
“是的,所以大学你就自己去上吧,我要上山找个庙皈依佛祖去了。”我一本正经的回答她。
“有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她翻个身看着我说。
“其实你是个纯爷们?”我问。
“连城出国了。”
“什么时候?”
“你去北京没几天,他父母就把他弄走,送他出国了。”
我哑然。难道是因为我当时那句一时激动的谎话吗?连城啊连城,我真是把你给吭了。那种心情,说不清是什么,自责?失落?怀念?五味杂陈。
“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也不留个话告诉我希瑞怎么样了。”
“你知道他的父母可能用点什么手段让他想联系也联系不上你...你喜欢他么?”乔宝宝突然问。
“你不喜欢他么?多么善良正直的人。”我心里很乱,只能混淆视听。
“哎~~”乔宝宝怪腔怪调的翻回身长吁短叹。
我以为连城是我坐在火车上时窗外一闪而过的某处风景,充实的生活慢慢已经淡化他对我的影响,可胸中还是有些郁结。那些郁结的东西在静默中缓缓流散进我的血脉,痒痒热热,像是要在我皮肤上开出小花一样。
连城:都怪我,你欺负我吧,我让你一次。----景琼2005/8/25
报到前,我买了金色的彩纸,折了许多小时候父亲教我折的百合花,插在那些卷成小棍子的写给连城的信上,在花瓶外扎了丝带,夹着签子,写上,赠连城。然后和一切说了再见。
连城,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