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底的某一天,四人帮正在我家其乐融融的吃火锅,我忽然接到李思远的电话。他在电话里什么都没有说清楚,我只觉得电话那端风声很大,李思远有些语无伦次,他说,景琼,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真不知道能找谁,除了你我说了谁也不会懂,我现在面前就是黄浦江,我好想跳下去,你说我该怎么办...之后无论我怎么问,如何劝,李思远口中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涕泪交加的。我听的心惊肉跳的,似乎能看到他绝望的眼泪飘洒在黄浦江上那种风中凌乱的样子,无奈之下我只有告诉他,你现在给我回去睡觉去,等你睡醒我保证出现在你面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才可以回想,明白了吗?李思远止住了狂乱,抽泣了一下说,好。
其实我心里也是六神无主的,他怎么样我不知道,我是被他吓的不轻。因为他反复说着除了我他说了谁也不会懂,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联想到连城身上去了,我的大脑完全混乱了。我知道其余三人看完我打电话那阵势肯定也有许多疑问,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说,愣了半天之后我抬起头,说:“我要买今晚的机票,去上海。”
“啊?”乔宝宝的金针菇停在了嘴边,汤汁滴下来烫的她哆嗦了一下,于是屋里的气氛软化了下来。
“我和你一起去。”乔宝宝看着我的样子,大概是知道了我不是在开玩笑,她脸上的表情变的郑重其事起来。
“不用了,我没事,是李思远出事了。”我告诉她。
“李思远?”乔宝宝站起来,拽住我的胳膊,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自打你从北京回来一直到现在,我总觉得你身上好像丢了一样什么东西,这一次我要陪你一起去找一找。”
我的心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北京发生过的那些开心和不开心的事,一直被我藏在心底某处连自己都不会去找的地方,今天却忽然发现我身上的一切,原来都瞒不过乔宝宝。
“好。”我坚定的对乔宝宝点了点头。
“我的小琼琼去哪,我就要跟着去哪。”鱼尾纹也跟着站起来,把胳膊肘压在我肩膀上,用手拖着下巴说,不用看我也知道他的脸正面对着我,因为他呼出的气息快要害我一脑袋的秀发都竖起来了。
我和乔宝宝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转过头,我俩几乎是同时对鱼尾纹说,“死去。”
鱼尾纹还是保持着亘古不变的笑脸说:“遵命,我现在就去买机票。”
我顶着一头黑线自顾自的走进房间收拾随身物品去了。我可没心情跟你在这开玩笑,鱼尾纹!
没过两分钟,乔宝宝抽着她的奥斯卡嘴角站到了我面前。
“最近的航班是明天早上8点的...宇宙有朋友是机场地勤的...他刚才已经托人把票订好了...四张...”听完乔宝宝纠结的叙述,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来。这都凑的什么热闹啊...饶了我吧,大爷姑奶奶们。乔宝宝看了看我的表情,继续纠结的说:“我去打电话给辅导员请假...”
这是我有史以来最不看好自己智商和情商的一夜。北京的事,鱼尾纹的事,宝宝对我说的那番话,李思远,连城,还有在上海的母亲...许许多多的名字在我脑子里跑来跑去,甚至还包括我的希瑞。一直到最后,我是回忆着成长的烦恼那部老片的剧情睡着的,无比纠结。
好在第二天宇未闻和宇宙都十分识相,一路上没人跟我说话,下了机场大巴我和宝宝直奔上戏,他二人去为我们解决后顾之忧。我心中十分宽慰。
“我已经到华山路上了,你在哪。”
“外滩。”
折腾了许久,最终我们在外滩见到了憔悴的李思远。他凭栏而立,穿着一件单衣,被风吹的变了形,削尖的下巴上有隐隐的胡茬,眼发青,脸发黄,和我印象中的彬彬绅士大相径庭。
“我们还没有吃早饭。”我走过去揽住他的胳膊,笑了笑说。
“那我只能请你吃午饭了。”他握住我那只扶在他臂上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冲我挤出一个笑容。
乔宝宝除了和李思远对视笑了一下之外,再没说过一句话,我也没有再开过口。李思远还记得我的口味,点了许多我爱吃的菜,可是看着他的样子,我们谁也无心动筷。
谁也不知道他开口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勇气,因为他还没有说完,乔宝宝和我都已经变成了泪人。
“我和连城从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我是早产儿,先天肠胃比较弱,在幼儿园里动不动就吃什么吐什么,小朋友们都不喜欢我,我也比较自闭。连城小时候话很少,从不哭闹,他一点也不排斥我,许多时候,我们两个都是并排坐在教室最后静静看着其他小朋友嬉戏玩闹。小学以后许多女孩子给我写情书,可我只喜欢呆在连城身边。从小学到初中,连城一直都是那么优秀,安静,他父母对他管教很严,每天放学回家的时间前后不能错出10分钟。我们一直都是彼此唯一的朋友。我成绩不太好,高中以后家里把我送到县里的寄宿学校,在那里两年半的煎熬让我明白了我对连城的感情。他是我全部的依靠,所有的牵挂,我爱他。我对别人微笑却保持距离,尤其讨厌女生,因为我知道这千千万万的女生当中总有一个会成为连城未来的妻子。我无法想象别人拥有他的画面。直到一天我接触到表演,发现释放我压抑的感情是那么痛快。有了能和连城相提并论的梦想之后,我觉得人生也不是那么没有希望的事。可当我知道连城和你住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有些万念俱灰了。所以我接近你,了解你,我不想放过任何和他有关的东西,哪怕是折磨。直到后来,因为手机事件你被孤立,你刻意回避我,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到上海之后你的信任和鼓励让我找到了自我,我对你的厌恶,慢慢转变成了信任和喜爱。考进上戏,拥有你和他的友谊,这让我一度感到发自心底的快乐。然而我以后都没脸再见他了。我...我...”
李思远捂住了嘴,眼眶中的泪水大颗大颗的跌落,让人那么心疼。我握过他冰凉手,试图传递给他一点温暖,乔宝宝默默的递过去一堆纸巾。
李思远擦干眼泪,接着说:“前天晚上有个学姐带了我们几个学弟学妹去pub玩,她说同去的会有一个圈里有名的经纪人,我太急于寻找机遇了,和那个经纪人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乖巧的话,结果..第二天中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个经纪人赤身裸体的躺在我旁边,我头痛欲裂。我不敢相信,跑去找那个学姐问她那晚发生的事,她竟然很轻描淡写的说,我被他下了药...我诅咒她,痛骂她,她却说我不懂得珍惜机会...我没脸再面对连城了,就算等到他回来,就算别人眼中的我再完美,就算再多人喜欢我,我...”李思远再也没办法说下去。
“幼儿园的连城坐在你旁边的时候,也许并不知道那对你有多么特殊的意义,在他心里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想无论你发生什么,这一点都不会改变,有些事,太过执着只会苦了自己,放过你自己吧,连城,我,我们都是你永远也不会失去的人。你只当做被狗咬了一口,恶狗不值得你伤心落泪,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光芒万丈的李思远。”我擦干眼泪,使劲对他笑了笑。
他眼中慢慢有了点明亮,望着我平缓的呼吸着,说:“说出来心里轻了许多,谢谢你,你的话我会回去好好想想,我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连城:全部的依靠,所有的牵挂,你能感受到多少?----景琼2005/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