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幻想过这样一个故事,在一片被积雪覆盖的森林当中,有一个温暖的小木屋,小木屋中住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圣诞节的早上,她在皑皑白雪和温柔的阳光中醒来,推开窗的一瞬间,她看到雪地中仰卧着一个受伤的少年,她救了那个少年,少年失去了记忆,于是留了下来帮少女捕兔,伐木。时光一晃三四年,少年被路过的军队发现,原来他是一个王子,而王子却没有和军队回去,王子说他其实一年前就恢复了记忆,只是自那个圣诞节的早上他就已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只为,每一天都能看到少女推开窗那阳光下的笑颜。
人类的想象力往往是不幸的根源,因为有了对比才觉得生活格外的平庸。
圣诞节的早上,我被脖子的刺痛闹醒,睁开眼之后看到自己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里,枕着宇宙的脑袋,而宇宙坐在地上,头部挂在我的胳膊弯里睡着,那造型极像谋杀现场。乔宝宝姿势方正的躺在被窝里,还安稳的盖着被子。我一开始没有看到宇未闻,站起来之后才发现他囫囵个躺在两个床中间的地上,身边围满啤酒瓶,好像地雷。另一张床上散落一床扑克牌,袜子外套。
在我踢倒一个啤酒瓶之后,除了乔宝宝,别人都醒了。我仍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头也不抬的打着哈欠说了声,早~。然后爬进乔宝宝的被窝闭上眼睛准备继续会周公,这时忽然想到房间里好像还有两个人,于是又重新睁开眼睛,却被眼前宇未闻的脸吓了一跳。
我睁着眼睛看着宇未闻,脑中一片空白。宇未闻忽然伸过脖子,在我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抚着我的头发说:“我回去补觉,你不要这样趴着睡哦。”宇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宇未闻站起来同他走了出去。
你不要这样趴着睡哦~我呸!被你这么一闹我还睡的了么,我脑子中翻滚着各式各样的宇未闻,而我也跟着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直到把乔宝宝闹醒。
“你被煎饼上身了?翻个没完了...”乔宝宝哑着嗓子问。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问她。
“不知道啊。”
“就你一个人在床上睡着,你不知道啊?”我继续问。
“我...啊?”乔宝宝疑惑的转过脸看着我。“咱们不是在玩牌么?”她说。
“然后呢?”我继续问。
“然后?”
“是啊,然后怎么了?”
“然后你就被煎饼上身了呗。”乔宝宝边说边翻过身去准备继续睡。
“喂,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家宇宙可是在我怀里。”我推了推她。
她完全没有要继续理我的打算,嘟囔着:“没事,肥水不流外人田。”然后就不再出声了。
等到四个人都醒过来,洗漱收拾妥当之后,已经是次日黄昏。带乔宝宝去外滩这条提议被她本人否决了,于是大家投其所好集思广益之后决定养精蓄锐,明日采购一天,然后返校。我顶着肚子唱交响乐的压力拒绝了他们关于吃饭的安排,决定单独去见我母亲一面。
大家送我上出租车的时候,宇未闻把头伸进车窗来,我立刻条件反射般的把身子往后倾了倾。转念想到晨间那个吻,我鬼使神差的凑上去亲了亲他被风吹的凉凉的脸。亲吻的感觉如此奇怪,唇上痒痒的,使我忍不住把下嘴唇唆进嘴里,用牙抵着。他笑的一脸温柔,对我说,不准自己回来哦,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宇未闻的脸,好像永远都带着笑。他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咪着,往往只能看到一排浓密的睫毛,高耸挺直的鼻梁旁皱起薄薄的纹路,唇角那个不成双的酒窝总是让人有种想要拿手指头抠一抠的冲动。仔细想来他的每个笑容似乎都一模一样,可我总是觉得他的笑容可以罗列出许多品种,坦荡的,温柔的,坏坏的,挑衅的。不管你怎么损他,如何臭骂他,他总是带着那副笑容直视着你。他心里好像藏着许多事,却又好像对你没有任何隐瞒,你总觉得他在跟你开玩笑,可又觉得他好像每一句话都非常认真。想着想着,宇未闻的脸上在我心里幻化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那个样子,又把我逗的笑出了声。
“小姑娘,刚谈恋爱吧?一眼就看出来咯~”司机大叔说着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夹普。我无语,难道写在脸上了么?刚这么想,司机大叔接着说:“是初恋不?都写在脸上咯~”
“呵呵呵~~好好看路,大爷。”我故意把他叫老了一点,果真那个大叔黑着脸不再拿我寻开心了。
母亲和老男人都没有在家,我和那个老男人大我两岁的女儿别别扭扭的吃完晚饭,她们才回家。她那个风风火火的性格仍是没变,还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就大声招呼着:“娆娆,你上次看上的那几件衣服我都给你买了,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哎。”娆娆答应着,看也没有看我一眼,便跑到门厅去接下他们手中的大包小包。我听着娆娆甜甜的说着:“小妈~我妹妹来了。”母亲听完便跑进客厅内,坐到我旁边,抓着我的手说:“傻姑娘,你怎么突然就跑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晚上吃饭了没,我去准备,你想吃什么?”我刚想说吃了的,她又转过头对着门厅喊:“老杨,快打电话让宋哥他们别来打麻将了,我姑娘来了。”我赶忙按住她说,不用,朋友还在等我,我看看你就走了。
她变的胖了一点,隐隐有了双下巴,脖子中间好像也多出一道褶子,我心里有些宽慰,看来她过的比跟着我父亲过的要幸福。我记忆中,他们两个偶尔也有说说笑笑的时候,但大部分时间我都能被他们夜半的咒骂声,摔打声吵醒。父亲总嫌母亲世俗,母亲又嫌父亲附庸风雅,说他是狗掀门帘,全凭一张嘴。可我还记得小时候她告诉过我,父亲当年是写了一个月的情诗,又在她窗下弹吉他唱歌,才把她骗到手的。后来母亲在牌桌上认识了老杨,父亲在酒桌上认识了小宋,夜夜不归。
三个女人围坐在一间放着四柱公主床的卧室里,娆娆一件接着一件的试着新衣服,母亲和我讨论着什么配什么穿好看,娆娆适合穿什么,我适合穿什么。等娆娆试完衣服,她又拉着我们两个说了一些现在仍要以学业为重,大学生的恋爱不长久之类的老生常谈。短信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实在是坐不住,看都没看就说要走了,再不走赶不上火车了。她问我,这么远怎么不坐飞机呢,是不是没有钱了,我说没有我会要的,然后掉头就走。
是乔宝宝的短信:宇未闻说你见了妈妈就不要他了,逼着我要葵花宝典呢。看完短信我心里一暖,马上了打电话,宇未闻一定要来接我,所以我站在寒风中等了他一个小时,太不明智了。
“怎么不在家里等呢,冷不冷?”他见到我之后帮我理了理围巾问。
“不冷。”这是真话,因为我已经冻的不知道冷了...
他拉起我的手放进他口袋问:“今天是不是受委屈了?”我被他问的一怔。他看着我笑笑说:“笨蛋,手都凉成这样了,一定在外边冻了很久。”
我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初中毕业以后她就没有再给我买过衣服了...我讨厌娆娆!”
宇未闻收起笑容,轻轻的,仿佛拿我当一尊水晶雕像一样,将我拥入怀中,我听到头上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明儿我给你买,咱们买情侣装好不好。”
我使劲点了点头,蹭了他一身的鼻涕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