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你家那口子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他的病还没好吗?”夏爹开口询问他女儿。
“好了,早就好了。吃了几副药,胃就不痛了。”夏全兰回着话,接过她妈递过来的凉白开就喝,又把芳芳儿拉过来,给她喝上几口。
“那太好了,我还一直想着去看看你们,你也是,他好了也不捎个口信来,让我们整天牵肠挂肚。”夏妈笑眯眯地挨着她坐下。
“我就知道妈最疼我了。”夏全兰抱着她妈撒娇,王慧竹看得把脸都扭了。
夏全兰又笑嘻嘻地看着王慧竹:“嫂子也这么牵挂我们?”
王慧竹抑制不住深深的厌恶,“怎么不牵挂,我一天到晚就盼着你们好吃好喝,好穿好睡,又好手好脚。你们要是这个饿了,那个伤了,我丢了我的家都要先顾了你们。”
夏妈听出儿媳妇话里有气,赶紧打圆场:“你嫂子心好,你要好好记着她,别人家没有对小姑子这么好的。”
夏全兰赖在她妈怀里,拿脸贴着妈的脖子,“是啊,那罐蜂蜜还得多谢嫂子,我家那个还托我给你们道谢呢。”芳芳儿在旁听懂了是在说蜂蜜的事,就插嘴说:“真的好好喝,香香的甜甜的。”夏全兰抱着她妈的脖子,“以后有好东西,也给我备一份嘛。还真是嫁出去了就泼出去了,对我不管不问的。有什么好的也不想着我点儿。”
王慧竹听了这话,一口气上到咽喉,出不来,下不去!那罐蜂蜜是她老爹给的,一个六十多岁的人,养蜂养了一年,得了几罐蜜,大老远的给她抱了一罐来,说给女儿女婿,亲家和几个外孙尝尝鲜。她没舍得打开尝一尝,放在那儿备着,谁要有个病痛烧热的才给吃。结果,夏全兰回家要钱,说她男人生病了,胃痛,要看病吃药,见了那罐蜂蜜就像要。王慧竹熬不住夏妈堆满一脸的褶子笑,心里纵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咬牙给了,看她现在还厚着脸皮要求以后凡事为她准备一份,怒极,就笑了,“小姑子,你带着你男人搬到我家来,我好好照顾你们,免得你为了拿东拿西一趟趟的跑,劳累了。下这么大的雨,也要出门,万一淋病了,或是摔伤了,我当嫂子的过意不去,对不住你们董家。嫂子我粗粗笨笨的,记性又不好,住得远了,人不在跟前,容易忘记你们的那一份,你们过来,不论大小事,我也好记得。”
夏全福一看火药味很浓,再这样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他媳妇儿压不住火气就要吵起来,赶紧支开王慧竹:“你前几天一直说没睡好,今天下午没什么事,进屋去休息吧。小兰又不是外人,不用招呼,你只管睡觉去。”
王慧竹冷笑,“亲戚来了,我能睡得安稳?要真去睡了,回头你们又来怪我故意冷落小姑子,招呼不够热情。还是你们嫌我这个外人在场,妨碍你们一家子说亲热话?”
夏爹语带不快吩咐儿媳妇,语音明显添加重度,“你带着几个孩子进里屋去,大人说话,他们在旁边跟着学样,不成体统。”
丈夫公公协力施压,王慧竹只得收拾了针线活带着孩子们进卧房去,不留神踢翻了竹椅,一脚踩住夏全福搭在靠背上的裤子,干脆狠狠跺上几脚印出满脚的泥印子,才又捡起来扔在椅子上。闷坐了一回,看见那条裤子膝盖磨破了,还没有补,长叹一声,拿过针线来缝补,又叮嘱几个孩子不能过来拿剪刀,也不能碰了她的手。
夏妈担心小兰母女赶远路饿了,就匆匆清洗了衣服,胡乱搭在屋檐下的晾衣绳上,顾不上抖散褶皱就进灶屋去做饭。
夏爹板着脸又开始训话,“小兰,你男人身体好了,应该照常出工,不要动不动就请假,年纪轻轻的哪有那么多病?门不转虫多,人不勤病多!你也是一样,该料理的家务,每天都要收拾得妥妥当当。”
“爸,看你说的,好像我们真是懒汉。”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几只鸡信步踱至门外,夏全兰见了惊喜欢叫,“哥,你们的鸡养得真好!那只黑脚公鸡有多重?八、九斤?”
王慧竹在里屋听见,顿时阴影满面。夏全福不搭话,夏全兰就冲她哥撇嘴,“看你那张脸!我又不是要吃了它们,我这次是给你拿东西回来了。”
夏全福吃惊不小,“给我拿东西?什么东西?”
“谷糠。”夏全兰朝门口的背篼努努嘴儿,“就在布袋里面。”
“你都不够,背回来干什么?这不还是之前从我家拿去的吗?”
“我们用不着了。”
“用不着了?你家变富了?连谷糠都不要了?”
“上个月猪儿病了,光吃不长肉,养着只是浪费粮食,干脆杀了。我想这谷糠白白霉烂了可惜,还不如背回来给哥喂猪。”
夏全福叹一口气,“以后养猪难道不用了?你背回去吧。”
“我们打算不再养猪了。天天顶着星星出工,顶着星星收工,回家就只想倒在床上,连人都养不过来,哪有精力去养猪?”
“你没精力,别人就有精力?你累,别人不累?大伙儿谁不是这样过的,就你不能?”夏爹很不客气。
“爸,我劳力没那么好。”
“别人劳力就好?你家男人是懒骨头,你是骨头上那根懒筋!”
“为什么每次我回来,你都骂我?好像我不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对哥好,对嫂子好,就是对我不好?”
“你爸就是这脾气,性子急。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不疼的?”夏妈出来拿米,看见女儿又挨骂了,赶紧护着,“你也是当妈的人,父母的心,怎么没有一点体会?”
“妈,我知道你疼我,但是爸是不是疼我,我不知道。”
夏妈瞪她,“这是什么话,你爸要不疼你,能由着你回来背这背那?”又说:“芳芳儿又高了一头,长得真够快,小脸红扑扑的,水色真好。”
这话夏全兰爱听,咧了嘴笑,“她长得快,你看她手长脚长,以后肯定高,这点像她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