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虫知道厉害,不敢再冲,腹尾一收,从旁绕躲了开去。我与戒药师兄慌乱间脱下僧袍,两手攥住衣口,追着毒蟥大力挥动僧袍,盼能兜罩住此虫。
奈何它翅宽腹长,一抖扇下便即远远飞开。我与戒药师兄虽奋力截堵,却总是追赶不及,反而手忙脚乱地将两件僧袍缠卷在了一起。那毒蟥旋在半空,发出“哧哧”两声虫鸣,似是在嘲笑我俩狼狈之状。
这时只见空量师叔跃身迎将上去,对着那毒蟥连劈两掌,掌风迅疾,呼呼作响。毒蟥抖动双翅,四下翻飞着闪避开来。空量师叔见它身形飘忽,迅疾如电,更不待多想,两掌方落,又劈两掌。毒蟥猛地俯冲而下,躲过掌势,却是没去招惹空量师叔,反而绕了个大圈,扑棱着翅膀,倏倏然躲到小果身后。
这一下可着实吓了众人一跳,空量师叔也不好再出掌,只得大声叫道:“小果姑娘,快些闪开!”说着,抢身奔上前去。
小果本没料到毒蟥会躲到自己身后,但见它绕了一个大圈便没了踪影,又听空量师叔叫自己闪开,脑中登时明白过来。当即“啊啊”直叫,双手胡乱拍打着跑向空量师叔,盼他能救她一救。
眼前状况颇为混乱,但也不过是一瞬间之事。此时空量师叔奔到小果身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同时右手横在胸前作以戒备。
他本以为毒蟥会突袭而至,蛰咬小果,可放眼过去,哪里却还能见到它的踪影?
适才我与戒药师兄在旁瞧见毒蟥躲入小果身后,又见小果跑向空量师叔,其间一直紧紧盯着巨虫不放,但是此时竟也是寻它不到!想那巨虫身迹飘忽,只一瞬间便从小果身后消失无踪,当真是形如鬼魅,骇人不已!
众人凝神戒备,唯恐它冷不防地突然出现,扑将过来。我暗暗寻思:“那毒蟥如此之巨,若是从小果身后飞离开来,不会一人也瞧不见。”
正当众人四下寻望之时,忽听小果一声尖叫,回头看去,见她神色骇然,一双惊恐大眼直直盯着我身后,似是瞧见了异常可怖之事。我暗道不妙,隐隐觉得脑后一阵阴风吹过,不由得自脊背生出一股寒意来。待要转身去瞧身后有何物时,忽觉脖颈一痛,伸手去摸,只觉触手所及尽是毛剌剌,黏糊糊的,不知是个甚么东西。
适才戒药师兄见寻不到毒蟥,便着手拆解卷作一团的僧袍,这时听到小果叫喊,循其目光向我一瞧,登时吓得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伸手指着我,颤声道:“蟥……蟥虫!”
话音方落,耳听得扑楞楞两下抖翅之声,扭头看去,却见方才还消失无踪的毒蟥,此刻竟从我肩后飞了出来!
空量师叔见状,抛下小果,向我奔来。那毒蟥知他厉害,不待他近身,双翅一振,便远远飞离开去。哪料到空量师叔却不管它,伸手一指点了我颈下几个穴道,又在我肩头一拍,只觉一股暖流自云门穴而进,秉风穴而出,先前后颈处的痛麻之感立时减轻不少。
我松了口气,虽也知自己被毒蟥蛰伤,但想来无碍。再瞧空量师叔,只见他紧紧盯着我后颈伤处,眉头深锁。我小声问道:“师叔,伤口很深么?”同时别过头去,想要看一看后颈伤口。
空量师叔并未回答,反而伸出一指抵在我耳后,叫我不能再回头。只听他大声叫道:“戒药,快拿僧袍来,将勿执后颈裹住!”
戒药师兄已然解开僧袍,此时闻听空量师叔呼喊,便急忙拿过一件僧袍,将我头颈紧紧裹住,一瞥眼间看到我伤口,不由得一声惊呼。
我本想问他为何如此惶遽,可是方一开口,却觉喉咙嘶哑不能言,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正自昏昏噩噩,神志不清间,突然听到小果又是一声尖叫。循声望去,只见那只毒蟥扑楞着翅膀,不住向小果蛰去。
空量师叔刚将我置顾妥当,却又瞧见小果受袭,口中厉声喝骂道:“好幺蛾!”转身跃将上去。人未近前,右手食指“叱”的点出,发出凄厉破空之声。
其时那毒蟥正扑向小果,万没料到空量师叔隔着一丈之远便伸指来点,而且指力劲猛,远比出掌迅疾得多,当下再要躲闪已是不及。登时左翅一歪,恰好被空量师叔点中翅胁,跟着蛹腹一松,向下坠落。
空量师叔趁机抢上前去,对着那毒蟥急急拍出一掌,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直打得地上泥土飞溅,现出碗大的深坑。再瞧毒蟥,却已是没留下半寸尸骨。
空量师叔也不去向那深坑瞧上一眼,只向小果问道:“你可有被它蛰到?”小果兀自惊魂未定,这时听到空量师叔问话,讷讷地将左臂伸了出去。仔细看去,其手腕处有一粒红点,殷如鲜血,想来便是被那毒蟥所伤。
空量师叔不再多问,当即伸指点了她太渊、尺泽两穴,跟着脱下僧袍,将她左臂紧紧缠裹住。复又转身对戒药叫道:“你背负勿执,我背负小果,咱们快些赶回寺去,否则他二人性命难保!”话音未落,当先提起小果,匆匆往山下奔去。
戒药师兄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吓了一跳,赶忙将我背起,两步并作一步跟在空量师叔后面。
我伏在师兄背上,抬头瞧了小果一眼,见她神色惊惧,魂仍未定,即便是被空量师叔以极古怪别扭的姿势提着,也未多出言抱怨。我心下暗觉好笑,想她平日极是看重纤身柔态,这时倒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不知他二人奔了多久,只觉后颈处愈来愈烫,好似火烧一般,胸口也肿胀得将要爆裂开来。我忍痛强撑,不肯叫嚷,可才撑不多时,便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