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他格外想念着晓晓,虽然相识不过半年多一点的时间,感觉却比半辈子还要长久一般,有着那样多的画面言语可以不时从记忆里被拿出来温暖温习,虽然也许要三五七八天才能偶遇一下闲谈一会的,可是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比十一年来所有老师一年四十周一周五到六天一天六到十节课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滔滔不绝到口吐白沫的说话记得的还多,哦不,差别也许没有那么大,老牵想起老师也有上课了还不来没下课就先走或者被学生气得愤不做声的时候,所以四十五分钟应该可以酌情削减一些的。老牵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性格,觉得自己应该还是一个比较理性的人了,竟然也会这样魂不守舍神游往昔,虽然晓晓并没有如自己对她格外愿意多看一眼一样也愿意跟自己格外多待一会,甚或她都也许不知道自己的这番用意用心,但是自己是知道的,尽管看书多了知道若喜欢一个人没有道理要求人家也一样来喜欢你,乃至连你喜欢人家这回事都没必要让人家知道,你喜欢就是了,那是你的事,别打扰人家,可是老牵虽然自认理性,但还没理性到这个程度,如果这样才算得理性,那就不理它了,反正都已经礼貌性地打扰过了,那就该将这礼貌延续下去的,不能因为隔得远了,礼节不周了。她家的电话是有的,可是她不是每周都回家,就是在家也不一定都会是她来接,所以冒昧不得,那还是写信好了,填学校的地址,不至于被他老爸先得到,况且电话打过就算,信可以留在那里,隔了千年万里还能拿出来一遍一遍重温,于是提笔就写,他不知道爱慕就是犯罪,偷心即盗窃的家族成员,电话一通两通还好,反正没有录音,回放不得,信可就不一样了,偷心到手,诸事好说,若是偷不到,那一封一封的信就是一件一件的犯罪证据,写的越多,罪证越加明显,判处的刑罚也会越重,只怕是一辈子都囚禁在对那文字往来的漫长回忆里到期不得,还是从轻发落的,严重点的是要被判殉情的。他那时陷在其里无暇自顾,还没能想到这些,所以每每挑个静寂无人的角落奋笔疾书得恨不能自己是台印刷机,可以速度快一点,有时又突然停笔凝神许久都不见动弹,仿佛印刷机断电了,在那琢磨着一句话一个词一个字该怎样表达,当然还如以前一样,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心事都开闸泄洪一般悉数透露,只是勾勒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询问一些她那边的般般种种顺便致些不致误会的问候,可是用心异常,每封信都会先打草稿再抄誊,一是怕会有错字病句什么的,二是怕自己记忆不好不记得信的内容,如果回信相应提到什么自己想不起来就不好了,都检查三五遍了才折好封存,比那些食品厂家的检验检疫的都严格许多,因为食品有毛病了吃了还可以吐出来或者拉出来,文字却入眼了就是闭上眼瞎了眼也出不来的,他不敢冒这个险,本来就若有若无的事情,如果一不小心让若有若三字消失,那就无以回天了。
晓晓的第一封回信过来的时候,是一次上大课前,是隔壁班依依带给他的,本来来信都是躺在校门口传达室各自班级的信箱里的,可是由于地址写的不是很详细,人家不知道该具体睡到哪一间去,只好放在外边盛流浪汉的篮子里了,依依负责她们班的取信事宜,早已以认真及时取信于人,每一次都会在那一大堆多半没了邮票甚或三两件拆封了的信堆里慢慢翻拣的,这天就翻到一封写着是老牵收,虽然不能从收件人上就确定是她所认识的这一位,但是寄件人的地址他家所在的地方,那么多半就是了,于是越俎代庖抢了他们班人的活给拿了过来,看字迹当然是女孩子写的了,男生大大咧咧是没法那样落笔娟秀的,说不定是他学妹呢,她想。许是天意如此,老牵那天竟然去上课了,正窝角落里看加缪呢,依依来了他的面前,笑着道:好久不见啊老乡,能在教室见到你真是幸运。老牵若无其事负隅顽抗道:是有阵子不见了,你都不常来。依依抗议道:是谁不常来?你这张嘴真是,贼喊捉贼了,哎,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先听哪个。老牵想福不双降祸不单行的,这回居然结伴出来了,就道:先苦后甜吧,听坏的。依依道:坏消息就是中午你要破费了,哎呀不是,你别指着你肚子,不是你的肺要破了,是请我吃饭。老牵放手放心道:请,请,这个不严重,那好消息呢?依依慢慢拿出书中夹着的信笑道:一封家书。老牵接过去一看,认得是晓晓的字,高兴得就是破肺了也不是回事了,可是人家面前,还不敢过分喜形于色,只道:同学的一封信而已,不至于抵得上一顿饭吧?依依装生气道:抵不抵得上你自己衡量,这个我不管,但是你刚才答应了请,我不能不吃让你的兑现落空的。老牵这时看信要紧,连小说都可以丢去一边了,何况一顿饭,就是一吨饭也无所谓的,因而道:好啦,逗你的,肯定请,晚上好不?我下午接着有课,中午怕吃不安稳,晚上时间多,可以陪你细嚼慢咽,行不?依依笑道:算计的这样周密,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哎,女朋友写的呢?老牵道:啊?这个,还是说吃饭的事吧。依依笑道:还不好意思呢?早知道我就先拆开看一下了,哎,到底是不是啊?如果不是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们宿舍有个女孩——一语未了,老牵腰斩人家道:哎好了,人家是你同学呢,别祸害人家,晚上多点几个菜就是了,哎老师来了上课了,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