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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佳期如梦(下)

嫣然推开有些斑驳的木门,刺耳的“嘎吱”一声,让她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乌有镇天气比较潮湿,连这木门也水土不服了。

院子里零零散散地摆着几张八仙桌,上面是摊开的书。书籍的种类五花八门,像什么《鬼谷子》、《妙莲法华经》、《本经阴符七术》、《易经》,还有《三十六计》、《孙子兵法》、《本草纲目》等等。嫣然看得直摇头,太深奥,实在难懂。

以前上【中国历史】课时,老师总会插空给他们介绍一些古籍,说是丰富他们的课外生活,其实大家根本就没有机会、没有时间去读。永远做不完的习题,永远背不完的古文、英语,加上班主任明令禁止看课外书,谁还有那份闲情读这些拗口的古文,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这个范先生的癖好还真是——特别!

范之统抱着一摞书从二楼下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在院中徘徊的嫣然。低眉顺眼,身姿轻盈,时而莞尔一笑,时而微微蹙眉,就像画中走下来的仙女。

她应该看到他晒的那些书了吧。低眉顺眼,难道不是她对自己仰慕的羞怯吗?!身姿轻盈,难道不是她对自己崇拜的欢悦吗?!如此想来,范之统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找到了落脚点,不必悬在空中提心吊胆。这么久以来,他每天泡在书房里,拼命地补充自己,就是为了能博美人一笑,至于之后是否抱得美人归,他没敢太仔细想。

这几天,他几乎使上了半辈子的学习劲儿,以前没看的古籍他现在一本不落地硬是给看了一遍,每一本都写了个读后感想,方便在她问起的时候有的放矢。他还四处托人帮他弄了一些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古书,像《鬼谷子》,那个如神话般出身的纵横家鬼谷子,只要看他的徒弟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就知道他是个传奇的人物,但是知道他的人真的不多,范之统就是看中这点才把他放在显要晒书位置,方便嫣然一眼看到,到时候自己就可以谈笑风生了。

“嫣然,回来了。刚才看你翻这些书,怎么样,好看吗?”范之统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嫣然身边,拿起一本《鬼谷子》,翻了几页,不住地点头。

嫣然有些尴尬地笑着,半晌才说了一句“还可以吧。”她还是喜欢悠远的宋词,嫣然在心里说着,实在磨不开面子抚了范之统,毕竟他是主,她是客。这些利害她还是知道的。况且他也没什么恶意。

范之统听嫣然这么一说,心下更是得意,他开始给嫣然讲起了鬼谷子的故事。开始嫣然强装有兴趣地听他说,谁知他竟没完没了,从战国一一细数,大有不数到改革开放不罢休的气势。他在每一句话结束的时候都会刻意地加一个上滑音,手舞足蹈的,加上他挤眉弄眼、唾沫横飞的表情,实在滑稽得可爱!他只要往哪儿一站,哪儿立刻就变成了文物,好歹也是沾了点腐朽文物的气息,照样可以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范之统不停地用一些承上启下的问题问嫣然,一旦嫣然回答“恩”“哦”“是”这些肯定的字眼时,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又开始眉飞色舞地说起来。

嫣然低着头,心思早飞到了动物园。等会儿要和阿唯去动物园了。她要穿什么好呢?要化妆吗?弄个什么发型比较合适呢?如果等会儿他跟自己表白怎么办?

…………

“……所以说啊,鬼谷子是中国历史上极富神秘色彩的人物。嫣然,你说是吗?”

“啊——哦,是,是,是的。”嫣然正盯着墙角一个反射着五颜六色的铁盆,范之统突兀地一问,让她有一瞬间的错愕。她抬起头,见阿兰正抱着一个硕大的铁盆摇摇晃晃地走来,她说了声“阿兰姐来了”就立刻跑过去帮她。

范之统一个人呆呆地立在那里,似一尊斑驳的青铜雕像……

“阿兰姐,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嫣然托着铁盆的一端,一边走一边问。

铁盆里盛的是清水,上面漂浮着用红、蓝丝绳扎成的一束束绿豆、小豆、小麦,它们都伸出嫩嫩的芽,可爱极了。

“乞巧呢!织女手巧,俺们是向她乞巧呢!”如果她像织女那样,她男人会不会也像牛郎那样对她好呢?!前几天她捯饬这些东西时,范之统脸黑得跟包大人似的,嘴巴紧紧地抿着,眉头皱得老高,眼睛也挣得异常大,黑眼珠不见了一半,倒是眼角那点黄白相间的眼屎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阿兰伸手想帮他揩去,结果范之统以为阿兰要怎么样他,立刻打开她的手,阿兰一时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把装豆芽的竹篮打翻了。豆芽洒了一地,范之统生气地踩了几脚,咒骂着离开。后来还是老太太出面,范之统才让她继续捯饬。这不只是用来乞巧,还可以用来求子。

放稳了铁盆,阿兰无力地靠在墙上,理了理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几绺头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扯起衣服的一角,快速地扇着,胸部的浑圆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

范之统嫌恶地看了阿兰一眼,继续晒他的书。

歇了一会儿,阿兰从衣兜里掏出几个蜡质的婴儿玩偶,双手捧着轻轻浸入清水里。那慈爱的样子,让嫣然有一瞬间的怔忡。小时候,她晚上老做噩梦,母亲总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哼着小调守在她的身边,那样子就跟阿兰现在差不多。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弟弟妹妹还是那么淘气吗?

“阿兰姐,放这些小人进去,是求子的意思吗?”嫣然试探地问。

“嘿嘿……是哩。”阿兰有些害羞地低着头。

阳光从墙角慢慢移动到铁盆里,水面立刻变得晶莹闪耀起来,铁盆也时不时地闪一下。

10点。街心公园。

嫣然脑子里立刻蹦出这几个词儿。坏了,刚才一番折腾,也没看看时间。当下也不多做逗留,别了阿兰就往楼上冲。

嫣然一回来就翻箱倒柜,可是翻来翻去也就那么几件旧衣服,实在拿不出手啊。她不想给刘唯丢脸。她希望当她站在刘唯身边的时候,是和他般配的。

“找什么呢?!那么急啊!”开心边喝豆浆边说,唇边有一个白白的圈。

“我要出去,但是没有合适的衣服么。开心,你觉得这件怎么样,我最好的就是这件了。”嫣然把衣服套在身上,有点茫然无措了。

“噗——”开心一口豆浆吐了出来。天啊!这不是乡下姑娘结婚时穿的衣服嘛!那么高的领子,还是带拉链的,袖子还是喇叭袖,哪儿弄来的啊?!也太——喜庆了点儿吧。

“开心,你没事儿吧。”嫣然跑过去,轻轻拍着开心的背,关切地问。

“没——没事儿。你不是去结婚吧?”

“啊?!”嫣然错愕了几秒,待反应过来时,开心已经笑趴在桌子上了。

“算了,还是不去了。”嫣然脱下那件衣服,有些失落。

“真舍得啊?!”开心忍不住逗逗嫣然。

“舍不得又怎么样。这样出去实在没办法见人嘛!而且还是第一次约会!”嫣然拿着手里的一件衣服反复地折叠着。

“今天是七夕,难得的机会呢。话说今天在一起的情侣会得到牛郎和织女的祝福哦!不知道谁会有这种荣幸呢?!嫣然,你说呢?!”看着嫣然犹豫不决的样子,开心故意期待地看着嫣然。

嫣然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她要和刘唯去动物园,穿得不好就不好,自己不看就行了。刘唯应该不会介意的吧。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恩,是的,要勇敢一点儿,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恩,嫣然,你可以的!

“开心,我先走了。晚饭你自己弄啦。”嫣然说完就往外走。

“哎——哎,你等等,我有一件连衣裙,刚好你能穿,不看看吗?!”第一次带嫣然去零点的路上,她一眼就看中这条裙子,本来准备等她生日的时候再送,现在提前祝福她吧。

这是一条连衣裙,淡淡的米色,长长的裙摆,摸起来很软、很舒服呢!嫣然感激地看着开心,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开心照顾自己,她帮了自己那么多,自己还那样想她,太不应该了。

“别,别,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会理解为你已经爱上我了。”开心挑了挑头发,故作妩媚地说道。

嫣然噗嗤一声笑了。她是幸运的,遇到这么多帮助她的人,要懂得知足啊。

嫣然走后,开心夹着人字拖在屋里走动,回声清晰地在屋里萦绕。

她又变成一个人了。

今天是七夕,日历上写着诸事皆宜。

一下子闲下来,开心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突然想起阿木昨天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她说自己太累,就拒绝了。想到这,她打了个电话叫阿木出去喝酒,阿木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下她也有人陪了。在这个国产的情人节。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怎顾鹊桥归路?

PS:前天断更,实在对不住大家了。今天恢复更新,潇潇以后会安排好自己的时间,努力寻找素材,努力存稿!谢谢大家的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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