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地一惊，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试探地说：“你……不会觉得现在也是在给自己找罪受吧？”
“你？”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不会不会——怎么可能啊，我要是真这样觉得，早就跟你说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低声说，也自嘲地笑了。
“不过他们有你那说的那么蠢吗？”我又说。
“怎么没有，那是当然啦。”她眼角飞起一抹轻视，脸上是淡蔑的笑容，平时那种温柔善良通情达理的神情连影子都没有。
“刘佳佳整天只想着结婚生小孩，让老公赚钱，自己有面子，嫉妒条件比她好的女人，窥探条件比她老公好的男人，总想着时来运转了让她变成贵妇，住豪宅，开跑车，穿名牌衣服，背名牌包包，然后在昔日的同学面前好好找回一下自尊。每次生怕被人小瞧了，都跟我说些‘今天出来的匆忙，衣服也没穿好，随手拿了一件以前的旧的就穿了’云云，讲一些她有富贵相，命里要三十岁以后才能交好运，现在是被时运牵制住了，听的我头都要爆了！
“而她老公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明明自己就是个死胖子，还嫌弃老婆是个矮子……快三十的人了还游手好闲好逸恶劳，只会到处吹牛，一心指望着炒股发大财。生怕别人说他没工作没面子，于是就拿自己开饭店这个幌子来遮掩，心胸狭窄，还开不起玩笑。还好意思说，本来有个有钱的女的看上他了，如果当初跟那女的结婚，这辈子就可以少奋斗二十年，搞的跟他和刘佳佳结婚像吃了多大的亏似的，听着都让人想笑！两个人都对对方不满意，那干吗结婚啊？这不是神经病吗？
“还有那个安长静，找了个爱现的女朋友，每次说话都跟表演似的，只要现场有两个以上的男人，她就不知道该把重点放在哪里好了，以为别人都在关注她，故意突然露出无辜的表情，或者甜蜜的笑容，或者撩一撩头发，挺一挺胸部，提一提后臀——但是我简直看不出来她那些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跟她说的话有什么关联，就像那些明星，本来正在跟别人说话，突然被喊了一声‘看镜头’之后做出的反应。跟她说话，简直就能把人累死，每次看着她在我面前表演的时候，我都想问她是不是在排练滑稽戏。
“而安长静自己呢，还总喜欢充当‘妇女之友，知心哥哥’，有事没事就找女生谈心，探讨一些彼此的隐私问题，还喜欢偷偷地发布一些暧昧宣言，什么‘当你想哭的时候，我的肩膀随时在这里’……想起来都觉得恶心！想必他那个女友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得来的吧——不过他们倒还真是适合啊，一个喜欢表演，一个愿意捧场，各取所需，这不是天生的一对吗！每次听见他跟人家女生在旁边窃窃私语，还带着‘这是我们的秘密’的自豪笑容时，我简直想把他那张脸给踢到背后去！”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每次都不跟安长静坐在一起呢！
看着她平平静静地说着这些事情，像是讲着很平常的笑话一样，我不禁想，难怪她每次在聚会上都不怎么说话，原来心里想的都是这些事情。
她能够在态度上对别人做到彬彬有礼善解人意，其实内心是鄙夷而蔑视的，她一直都只是在冷眼旁观而已。
我突然想起，每次刘佳佳问她“肖晴青，我的这件旧衣服是不是很难看”时，她总会笑着说很好看。
“你说的这个，很简单啊。”她说：“就算我不觉得好看，也必定有觉得好看的人，所以我的意见并不重要。她想听的就是我说好看，如果我心情不坏，那干吗不让她高兴一下呢，反正她已经穿出来了。”
“那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跟她说不好看吗？”
“有可能。”她想了想：“不过大部分还是不会这样说的，最起码那样显得很不礼貌。另外呢，说好看不需要理由，就是觉得好看就可以了；如果说了不好看，她肯定会问为什么，我可不想因为这个跟她说上半天功夫。”
这倒没错，不论她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很礼貌的，说话也好，做事也好，很有分寸，所以大家才没有感觉出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在湖边乘凉的人渐渐散去，我想时间应该也不早了。不过我并没有拿出手机看时间，因为我压根就不关心现在是十点还是十一点。
肖晴青盘腿坐在岩石上，伸手扯了一根柳条，绕在手里轻轻地晃着，很是悠闲。
“你真的没有什么事吗？”她说，眼睛并没有看我。
“嗯……其实，也没什么。”
她转过脸来看着我，微微反着亮光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先移开了目光。
她轻笑了一声。
“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我没说话，只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她，如果要告诉她，我该怎么开口。
“这么为难？”她又说。
“没有啊。”我尽量装作没事的样子摇了摇头，又说：“对了，你跟吴萧怎么样了？”
她停止了晃动手中的柳条，定了一下，脸上带着笑意，仔细看了看我：“你看到他跟其他女的在一起了？”
她的直觉是不是也太灵敏了？
“……也不是……”
“难怪，绕了这么大圈子，原来是要跟我说这件事吗？”她眼睛看着前方，轻轻晃着腿，头上的头发也跟着有节奏地轻轻晃动了起来。
“我知道他有时候会找其他的女人，”她看了看我，“我还鼓励他这么做。”
……
“他不是一个克制的人，我也不是一个要求绝对忠贞的人，所以我可以接受他的身体开小差。我一向认为，男人是一种上下体不同步的动物，跟谁上床不代表就对她有感情，而对于真正有感情的人呢，他也未必总想跟她上床。所以如果两厢情愿的话，跟老婆或者女朋友以外的女人上一两次床，那也没什么关系。”她慢悠悠地说着，一点也不在乎我惊异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