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整个吃饭的过程中用,我跟肖晴青都没发生过一次眼神的碰撞。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饭毕的热聊结束,始终没有改变。
有心?还是无意?
下面的节目就跟预先计划好的一样,去唱歌。
我们步行走去了离吃饭的地方最近的KTV,耗时约二十分钟。
一路上,黄尚德跟安长静逮着吴萧说个没完,全然一副被他的潇洒气度折服的模样;刘佳佳则体贴地陪着黄尚德的女朋友,边走边聊一些女孩子之间常会关心的话题,衣服啦,护肤品啦,身材啦,诸如此类的;丁杰扯着我,跟在肖晴青身旁,讲着在我看来近乎是没边的话,一些超现实和寒冷相结合的笑话,肖晴青不经意间爆发出的清脆的笑声,让我恍若回到了曾经逝去的那个久远年代——我有多久没有看见她那灿烂的笑脸,听见她那爽快的笑声了啊。
丁杰刚说完肖晴青的面相特殊,不像是来自人类云云,就被肖晴青主动要求给他看手相。肖晴青说他命中有福,将来会成为一个大富翁,拥有一套大房子,说时还有模有样地指着他的手掌心说,这里是别墅,这里是高尔夫草坪,这里是后花园。然后喝了一口矿泉水,突然一低头,吐在丁杰的掌心,“这里是你的游泳池,哈哈哈!”
进入了KTV一间大包厢,柔和而稍显暗淡的灯光,空气里有些许柠檬的清香。
追影灯式的灯光打在唱歌台的高脚座椅上,第一个占据了那个位置的人,是丁杰。
不知道吴萧身上有着怎样一种魔力。每当其他人唱歌的时候,大家都会随机插上两句(因为有四个麦),不管会不会唱。但是等到吴萧唱时,这种很正常的混乱情况就会转变为认真欣赏的场景。说实话,此前,我是没有在KTV里见过这般认真的景象,虽然我去的也不多。
虽然吴萧确实有着唱歌的天赋,他拥有一副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并且,如果他愿意,还能变成略带一种沧桑沙哑的音调。但是,安长静唱起歌来也不错啊,他却不能得到等同于吴萧的那种待遇。
我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一个人总体的魅力指数,果然不是各个部分简单相加的总和。吴萧就是那种总体指数高于各部分之和的典型,而安长静,不厚道的说,恰恰相反吧。
肖晴青先开始还没什么举动,但突然就拿起麦,抢入了丁杰正在唱的歌,丁杰只得乖乖退下,不过肖晴青只唱了几句就不唱了,然后大笑着说这首歌只会唱这几句。
另外两个女生就像每一个正常的女生那样,慎重地选择了适合自己的歌,或者是自己拿手的歌,兴奋并且稍带羞涩地唱了起来。她们显然很不适应肖晴青那种突入又突出的唱歌方式。
不过肖晴青也有认真的时候。
“喂,现在不要叫哦,也不准插嘴,我要认真唱了!”当《风继续吹》的音乐响起时,她拿起麦克风对着大家大声说道:“我就只会这一首粤语歌,不要搞破坏哦。”
于是我们都笑嘻嘻地点头瞅着她唱,不过结尾的部分,吴萧还是跟她合唱了起来,这也造成了她后来在吴萧唱歌的时候捣乱以作报复。
当唱到萧敬腾的《王妃》时,唱台上的吴萧突然性质爆发,在麦里喊大家一起唱,于是丁杰、安长静、袁松庭立马拿起麦跟着吼了起来,调子跑的面目全非。
我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一走出包厢的房门,就听见各种不同的歌声传来,大脑不听使唤地快速辨认着听到的各种曲目,而在主观上,我确实对此毫无兴趣。
我靠在卫生间门外的窗旁点燃了一支烟。
本来以为在包厢里的那种氤氲的灯光下,好好的看着一个人是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但是事实上,好像也不并是那么容易。每当我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投向肖晴青的方向,最后总会鬼使神差地落到她身旁某人的身上,有时还顺便跟那不相干的人交换一下看似不经意空投过去的友好笑容。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尝试后,我终于还是放弃了。
而在我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肖晴青是面对着我的方向的时候,我就会莫名地紧张起来,心跳也兀自有节奏地加快了。这时候,只要我抬起眼睛迎过去,很可能就会触到她的目光。但我好像中了魔咒一般,就是无法抬起眼看过去。我心里想,十有八九我看过去也不会迎到她的目光,说不定她的眼神只是看向别处而顺便的路过我这里而已。更有可能,她的目光压根就没有路过我,从一开始就是看向我这个方向的其他目标。
总是被这样的情绪困扰着,我终于还是出来了,调整一下。
我看了看走廊的另一边,中间的过道里走出一个人,背对着我走向跟我相反的方向,停在了跟我的位置对称的窗子边。那人手里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她在讲电话。她是肖晴青。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的侧影,手里燃着的烟没有再往嘴边送,我怕我一动,就会引起她的注意,她就会发现我。但是,另一方面,我又迫切地希望她看到我。
我该怎么办?
这是被称作“机会”的那种神圣东西给我的暗示吗?
我的心怦怦直跳。
她抬了抬头。
我吓了一跳,以为她要转过身来。
怎么办?她总会打完电话的,那时候她就会回转身走回包厢,只要她一回头,立即就会看到我……吧?
难道我先离开?在她打完电话之前先回去?这样就会避免了跟她面对面。不过,谁能保证我在走廊里走的时候,她不会转过头来看到我呢?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想就这样离开。
我把手中的烟捺熄在身旁的垃圾筒顶部的烟灰缸里,面对着肖晴青的方向,站直了身子。我要等她打完电话,装作刚刚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样子,跟她正正当当地打个招呼说句话。
但是我在犹豫,我要慢慢的向前走两步吗?这样会不会显得自然些?那样她很可能会瞥见我,然后就会因为正在打电话而只跟我招招手,我也跟她笑一笑,这样就算打过招呼了,我也可以很自然地离开了,回到包厢里,继续被我的思绪困扰。
就在我精神斗争正酣的时候,她突然放下手机,抬起头,转过身来看着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太快,我几乎还没有从自己的设想中反应过来。我想此刻的我一定是异常的傻,异常的愣。
“你在干什么?”她边说边笑着向我走来。
“我……哦,我……我在……”我也以化解尴尬的表情尽我所能地笑着。
“你在这站了半天了,我瞧见你了。我在那边打电话。”她说着就快要走到了我的面前。
而我,脑子里像煮沸的开水一般“噗噗噗噗”冒着泡,我甚至突然怀疑我是否有心律不齐的毛病。
我看着渐渐走向我的她,竭尽所能地克制着想去拥抱她、牵她的手的冲动。我企图把视线移开,看看别的地方,但是不行,完全不起作用!我越是想往别的地方看,眼睛越是移不开;我越是克制自己,心里越是想牵住她。
怎么办!
“是不是酒喝多了,偷偷跑到卫生间吐来了?哦,刚刚唱了歌,大概是把腹中的容纳物搅动了起来,于是就要爆发了……”
我看我的手以下定决心的态势和速度伸向了她的手,但是——她的身子突然往旁边一仰,我抓住了她的手腕,扶住了她正在跌倒的身体。
她吓的大叫一声,最后终于站稳了。
“Thank-you!”她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俏皮地笑着。
她差点摔倒——刚拖过地。而我,则是在准确无误的时间,准确无误地扶住了她。就是这样。
“哦,我在……我在吸烟。”我指着身旁捻灭的烟头说。
然后我们一起回到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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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散尽,我骑着电动车在街上晃荡,虽然已经是半夜了。
最终,由于考虑到电动车的储电问题,我还是打道回府了。
我不知道今天都干了些什么,或者是没干什么,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团乱麻。我甚至感觉自己的周围悬了许多双眼睛,在暗处冷冷地盯着我,以嘲笑和抓住别人小辫子的心情盯着我——我猛然想起了妈死的时候,那些人的眼神……
心中的某角落突然刺痛起来。虽然极力避免,但终究还是会想起。
妈是一个脆弱的女人,受不了闲言碎语,即使在那个粗鲁的地方过了那么多年,她脆弱的心灵和敏感的神经依然没有发生“适者生存”式的进化。她虽然倔强,但却不坚强,所以她一半是被别人的中伤所累,一半是被自己太过纤细的性格所累,最终,她崩溃。
失去一直悉心照顾自己病体的妻子的爸,不久后也离去。我们兄弟姐妹三人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我们生长但却并不热爱的地方……
“喂,何智和!”
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