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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裴满凤翎

“小娘子,希尹大人来了。”

“快上茶。”

我搁下笔,怀心中纳闷,起身走出书房。希尹见我出来,淡淡笑道:“事情都办好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在他身边坐下,笑说:“多谢郎君。”

他摆摆手,摇头笑道:“千万别谢,谢了就还有下次。”

我但笑不言,希尹喝一口茶,颇为感慨地低笑,“到底是粘罕宠着你,这样的要求都能允了你,真是胡闹。”

我浅笑道:“不是义父宠着我,而是他对萧氏多少有几分情。”说着,我疑惑问道:“我后来听义父说,他早知萧氏与叛党有牵连,但他一直装作不知,更无意杀萧氏。那日郎君擅自行动,难道不怕义父怪罪?”

希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瞟我一眼,轻轻笑道:“怪罪便怪罪吧,我受得起。”

他停下来,认真地望着我,说道:“歌儿,这些年,粘罕待你如何,我想你了然于心。粘罕与我几十年的交情,他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如今你是他最宠爱的人,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生贰心,不能背叛他,不能伤害他。否则,即使他能容你,我完颜希尹也断断容不得你!”

我后颈发凉,小心试问:“你是什么意思?”

希尹收回目光,答非所问道:“当年萧氏初入府时,百般恭顺,极得粘罕宠爱。”说完,他盯我几眼,用意不言而喻。

我淡淡一笑,“郎君多虑了,萧氏曾有国有家,而我……”我怔一怔,语气夹着一丝伤感,“我无牵无挂,除了一身皮囊,一无所有……”

希尹满意一笑,接话道:“你一向聪明,亦懂得求存之道。”

我不置可否地笑一笑,希尹若有所思,随后站起身,说道:“今日我话至此,但愿歌儿日后不要犯糊涂。”说罢欲提步离开。

我念及一事,叫住他道:“义父如今荣耀加身,权势熏天,性情又暴躁残忍。郎君素来明达沉静,凡事要多加规劝义父,切莫恃宠生娇,利令智昏……大人精通历史,想来也知开国功臣多不得善终……”

他回头望我一眼,笑道:“不愧是歌儿,眼光长远,远胜粘罕。”

我一笑,希尹默了一瞬,微笑道:“你无需太过忧思,我心中有数。”

说毕,他沉思片刻,又道:“粘罕不愿限制你的自由,但你自己要明白,会宁城中,宗族众多,错综复杂。你身为粘罕的养女,在外一言一行都与他有关,在外结交朋友时更要多一分考虑。眼下会宁城内一片祥和,待他日新君即位,未必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可能昔日的战友,或许会转为新的敌人。若你与旁人过往甚密,心中动了牵挂,粘罕定会因你而掣肘,稍有不慎,便是永世不得翻身。”

我垂目点头,木然地说:“我明白。”

希尹见我如此,临走时又说了句:“美丽的花瓶,摆在室内才能长存。若是放在外头,不仅争的人头破血流——”

我心下烦躁,忍不住截道:“完颜希尹,不要再说了!”

他收声不语,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郡主,下轿吧。”

我揉一揉眼睛,朝窗外瞧了瞧,方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半个时辰前,合剌差人去接我,却并未说明找我所为何事。

下了轿,合剌远远行来,引我进门。临近花厅,只闻一阵娇笑声,突兀地闯入耳朵。我心纳闷道:合剌脸皮甚薄,一向不爱与人来往,与姑娘说话偶尔还会脸红,可这笑声……

合剌猜中我的心思,讪讪笑道:“你进去便知。”

推门进去,一股香粉味扑面而来,呛得我险些打喷嚏。当地搁着一个青铜火炉,三名穿戴较好的少女围炉而坐,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见有人进来,她们不约而同地收了声,好奇地打量着我。

合剌笑道:“我今日请了一位朋友来,你们年纪相仿,俱都是女孩,日后倒可以多多来往。”说完,他亲手拉开一张椅子,示意我坐过去。

其中一名少女很快堆起笑容,望着我道:“既然是太子的朋友,便也是我们的好姐妹。我叫李佳,渤海人,今年十三,你呢?”

我礼貌一笑,还未回答,另一少女出声道:“真笨,人家可是陛下亲封的上仙郡主,都元帅粘罕的养女,京中出了名的美人呢。”

她话音方落,坐在最中间的少女轻嗤道:“郡主的地位很尊贵吗?”

我微微皱眉,本能地眯起双眸,定睛细瞧。

该少女神情倨傲,衣着华贵远胜其余两名少女。虽然生有一副壮骨架,但丝毫不影响她美眸里的碧水柔情。眸光流转间,透着不合年纪的妩媚与风情,仿佛专门为勾人心魂而生。蛾眉皓齿,靡颜腻理,耳垂上缀着一对流光明珠,更衬得她耀目夺彩,雍容高贵。虽非倾国绝色,但明艳动人,如一朵火红的玫瑰,绽开地肆意热烈。

合剌轻咳一声,“凤翎,不许无礼。”

我心蓦然一动,前阵子还在说选妃,估摸这三名少女,便是最后定下来的吧。难怪是一个个双眸含情,衣饰上更是动了心思的。

凤翎,听着当真叫人印象深刻。将野心化为闺名,这名少女不简单。

我微笑侧身,向合剌道:“太子选妃,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准备离开。

他拉住我急道:“你整日呆在府里不闷吗。粘罕不在京中,你难得有空,别着急回去。”

我正欲婉拒,却见书房门一开,迪古乃竟从里头走了出来。

我心下不悦,语气生硬道:“你选妃,怎把迪古乃叫来了?”

合剌尴尬一笑,迪古乃怔一怔,笑着道:“姐姐怎不早点来,上午合剌带我们去狩猎,凤翎姐姐还射了一只火狐送给我了呢。”

凤翎吟吟笑道:“迪古乃若是喜欢,姐姐下次还带你去。”说完,她脉脉含情地望着合剌,撒娇道:“太子爷,咱们明日还去狩猎吧。”

合剌淡淡一笑,正色道:“女儿家温婉端庄最好,以后少去猎场,多念点儿诗书。”

凤翎微一变色,瞟我一眼,蹙眉道:“太子爷是嫌弃翎儿吗?咱们女真女子谁不是能骑善射,才不像那些中原女人,只会装柔弱,讨旁人怜爱!”

我神情淡淡,假装并未听见。迪古乃眨一眨眼,说道:“姐姐,迪古乃方才读《孟子》,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想请教一下姐姐。”

我犹豫几下,他嘟起嘴巴,不由分说地将我拉进书房。

书房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我板着脸坐下,没好气地问:“把书拿来,哪里不懂?”

迪古乃凑近摇头道:“我这么聪明,岂会真的不懂?”

居然骗我……这小子想干吗……

他见我不吭声,轻轻一笑,问道:“姐姐生气了?”

我撇过脸,闷声道:“我可不会射只火狐送你,断断当不起你的姐姐。外头的姐姐倒是多,你若把她们哄高兴了,指不定日日都有火狐、紫貂收。”

他黑眸一亮,盯着我问道:“你可是吃味了?”

我脸颊一热,伸手捶了他一下,“还说没有学坏,整日不知和谁厮混在一起。”

他撩起锦袍,屈膝蹲下,抿嘴而笑,“我最近两个月去了外祖家,并不在京中。”

说毕,他握住我的手,嘿嘿笑道:“所以,我并不是忘了姐姐。”

被人窥中心思,我脸蛋一红,嗔他一眼,另起话头道:“上回和孛迭打架,你还没有跟我解释呢。”

迪古乃脸色微沉,淡淡道:“男儿打架,再寻常不过,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还要追问,他摸着我腕上的翡翠镯子,笑说:“这翡翠水头好的很,只是天凉,你戴着不冷吗?”

说完,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

他打开锦盒,说道:“蓝田暖玉温润,姐姐冬日里戴着最好。”

我拾起一只玉镯,笑问:“送给我的?”

迪古乃点点头,抿嘴笑道:“姐姐戴着试一试,大小是不是正好。”

我狐疑地望他一眼,问道:“是专门为我打的?”

迪古乃轻笑道:“那是自然。”

我仍是疑惑,“你又不知今日会见我,怎么会把玉镯带在身上,莫不是本打算送给旁人吧。”

他眉头一皱,瞪我一眼道:“说什么呢!”

我见他脸色生气,忙含笑说:“我说着玩的。”

迪古乃白我一眼,转着玉镯道:“我本打算晚上去找你,谁知合剌把你也请来了。”

我无奈道:“没法子,谁叫他是太子,总是拒绝颇为不妥。”说着,我朝门外瞥一眼,好奇道:“那个凤翎……”

迪古乃道:“她是婆卢木部人,裴满氏,父亲颇有点战功,家中嫡女。父王挺中意她,估摸合剌的正妻应该就是她了。”

我摇头笑道:“如今便这么傲慢骄矜,若是日后成了一国之母,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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