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的盛夏,日光还未升上枝头,稍稍的凉意,一阵清爽。
天刚刚泛起一抹红晕,似娇羞的女子掩面含笑。
“小姐,您怎么起的这么早?”月儿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一副犯困的模样。
“今日,是我与那老人家老人家的约期呢。”她淡淡的一说,卸下了往日头上所带的金簪子与一切饰品,一副平常百姓人家的清婉样子。
恍然大悟。瞧,她这记性!
“那……月儿赶紧去收拾收拾,等下陪小姐一起去。”说着转身焦急的往侧房跑去。
“月儿……”上官轻诺轻声唤住她,微微的对她一笑,“月儿不必随我去了。”
恩?一脸疑惑,稍有几分担心的模样。
“小姐,你一人去赴约,万一遇到危险这么办?”
“不妨事。我会小心的。”莞尔一笑,微微侧头望一眼窗外,“我与老人家赴约,不知何时回来,月儿记得告诉爹娘一声。”
“还是月儿与小姐一同去吧。月儿不会打扰小姐与那老伯谈话的。”一脸焦急模样,眼泪止不住的在眼眶打转,一双迷离的模样,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好让人心疼。
轻轻的拉起她得手,淡淡的摇头一笑“好月儿,你怎会打扰我呢!”
看着她红了的双眼。她莞尔一笑,笑的几分俏皮几分疼爱。轻轻的帮她抹去眼角的泪,便转身出去了。
她知,知她者莫过于月儿。她也知,知月儿者世上只此一人,那便是她。
“小姐,傍晚时分,我在那日的小巷子等你。”
见她匆匆跑来,上官轻诺回眸一笑,微微的摆了摆手,便只身一人出了丞相府。
路上行人不见影踪,往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已经不复存在。街道上到处冷冷清清,一副萧瑟模样令人作呕。
昨日路过书房听得楚蜀两国的战争中楚国接二连三战败,一阵心疼。
不知走了多久,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那日的僻静小巷子。那老人家已经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他一身亚麻色的布衣,对她和蔼的一笑,笑容明媚。
“老人家,来的这样的早!”她淡淡的笑了笑“轻诺惭愧呢。”
一阵爽朗的笑声,他拍拍她得肩好笑的挑眉反问“我并未与你约定时间,惭愧之说从何而来?”
她不语,只是莞尔一笑,被他的一句话说的毫无紧张心情。他与爹爹有几分相似呢。只是爹爹时常会摆身份让她觉得无趣。
见她不语莞尔一笑的样子,他也不语。好久,他捋了捋胡子,微微的叹口气。在她疑惑之际,与她四目相对。
“姑娘陪老朽散散步如何?”
她点头,他转身渐行渐远。她跟在他的身后,与他漫步于杨柳依依,草色撩人的古亭。
许久,她打破承诺。对于这个老人家,她感觉神秘之极,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轻诺冒昧的问老人家一个问题。”看他眯起眼点点头,上官轻诺朱唇轻启“可否告知轻诺老人家的姓名?”
他淡淡的笑了,笑容十分明媚。挑眉道“老头子自小孤苦,无依无靠,云游四海,何处落脚何处成家。早已身在这世界之外,姓甚名谁,已经不重要了。”
似乎眼角的一些伤感被上官轻诺悄然的捕捉到。她垂下眼帘不再逼问,怕问的老人家黯然伤神。
“若要真要寻得个称呼,那便叫老头子朽伯吧。”
朽伯?上官轻诺默念好几遍,也罢,既然老人家不方便说,那便不再相问了。
似乎看出端倪,他哈哈大笑起来,席地而坐。
“姑娘感觉我这老头子怎样?”
闻言,上官轻诺也席地而坐。望着天空,看云卷云舒的变化,笑靥如花。
“老人家太过神秘,让轻诺不敢接近。”
“哦?”他望了眼她随她看云卷云舒的变化,油然而生的感慨“行走江湖,事事都不可大意。老头子自小就贩卖为生,人间苦楚算是经历一个轮回了。”
微微的眉头紧皱,眉宇间的那点朱砂拧在了一起,淡淡的流觞浮现眼中。人间苦楚,她不曾品常,但生于战乱年间的她看百姓流离失所,便也略知一二了。
“老人家这话倒有些伤感呢。”淡淡一笑,似乎想起什么,欣喜的望着他,拿出上次生辰他送与她的那块石头,放在手心里。
“老人家还未和我说这块石头的故事呢?”
狠狠地一拍头,恍然大悟,“姑娘不说,老朽都忘了!”
望着眼前满是期待的双眸,如湖水般平静,微微泛着蓝光。这样好看眸子的女子眉宇间画的却是淡淡的忧郁,他淡然一笑“既然姑娘想听,那老朽便说给姑娘听吧。”
他拿过她捧在手心里的石头,抚摸上面的两行字迹若有所思。
他不断的抚摸那字迹,一遍又一遍,微微湿了眼角。许久,他抬头望着有些阴霾的天,逼回溢出的眼泪。望着她,眼神飘渺毫无情感。
“这石头,是老头子七岁上山打猎从一猎豹腹中所得。”淡淡的看她玉手托腮认真模样,心里一丝欣慰。他的故事简单的如此不堪入目,从不被人所聆听,偶尔被当做笑话传播,今日面前的女子却是这般认真聆听,他顿了顿。
“老朽十七岁与一女子相识,这两行字,便是我与她刻下的。情不知所起,只道是寻常。我许诺与她,将石头抛入大海,若七年之后能在次寻回,便是我迎娶她之日。”
“后来呢?”上官轻诺轻轻的问,不敢将这气氛破坏。
“不悔当年种深情,宁负苍天不负卿。这句话骗了世间千万痴情种。当年种下的深情最终石沉大海不了了之。”他轻蔑一笑,似乎笑自己痴情一世却孤独一世,他淡淡叹息,为那段不该有的时光叹息。
“那位女子去了何方?”他的叹息与无奈被上官轻诺尽收眼底,心中猜想他与那女子的结局。
“我与她再无缘见面于尘世间。”
虽猜到是这样的结局,但心中的惋惜比想象中的超过了她的负荷。一世欢颜,只为你一人绽放。辗转红尘,愿与你同唱一曲地久天长。揪心的疼,为何这世间的事都这么不如人所愿?
“能被朽伯看上的女子,必定不一般!”她笑了笑,自古美女配英雄,不正是如此!悄悄地在脑海里勾勒起那女子的模样,定是绝世无双的罢。
望着他叹息模样,她心中一丝同情油然而生。高高的鼻翼,深邃的眸子,虽已苍老许久,也不难猜出少年时的英姿飒爽。
“不!她平常的很,正好配我这等平常之人。”他深黑的眸子写满忧伤,声音略显的沙哑。
“朽伯,那之后呢?”她温暖一笑,像是给他勇气。“这石头又是怎样失而复得呢?”好奇心被勾起,她一脸渴望模样。
他不答反倒是爽朗一笑温暖如日光倾城,惊了湖边的洗衣女子,那女子一脸鄙夷模样。
“老头子的故事只有这么多了。”望着她失落的表情淡然一笑“欲知剧情如何,倾听下回分解。”
扑哧一笑,上官轻诺使劲的拍了拍他,捂住肚子笑的东倒西歪“朽伯你怎么成了说书的人了?”
“说书人能耐可大了,故事的阴晴圆缺最终都不过是说书人一句话便可决定宿命。”
“哎。听说我军又输了,死伤无数啊。”
“是呀,楚国恐怕真的要灭亡了。”
“快回去收拾东西搬迁异地吧。”
“是啊!快走吧。”
正在他们高兴之际,两个背着箩筐的老人打此经过。听了他们谈论的话题上官轻诺忽得停住笑声,忧郁立即浮现眼帘。
人人都这样说,难道这真的就是她上官轻诺的宿命么?
“即是宿命又何须逃避,倒不如忘了那只言片语。”见她满腹忧伤他淡淡一笑。确实楚国今日的局势,只能走向没落衰亡的结局。“上官明镜有你这样的闺女,便是上天恩降给他的莫大福分。”
“朽伯认识我爹爹?”疑惑的望着他,此话怎讲?
“我认识他,他或许未曾注意到我这样的商贩!”楚国家喻户晓的便是上官家与司马家。谁人不知上官明镜廉洁爱民。
“朽伯现居何处?轻诺闲时必定来拜访。”
“老朽过几日便要去外地经商,那湖中心的寒舍便是老朽落脚之地。”他站起身来,望了眼平静的湖面,捡起路边的石子朝湖中心丢去,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大朵的涟漪,像大朵盛开的荷花。
“这就是人生平静中的意外。”
轻轻的点头,见那水中的涟漪渐渐散去直到若隐若现,上官轻诺脑海中浮现出那未曾相识的容颜,那衣襟飘飘的女子。若那如画的女子还安在,他便该心有定向了罢。
微微侧头望向他“人生只如初见”她眸子渐暗“那便是团圆了。”
他不语,只是转身朝湖中心走去。她步步紧跟。
并无船只通往茅舍,只有一条铁索桥孤零零的横在湖面。。
上官轻诺战战兢兢的走在上面,虽然千般万般小心,脚底依然打滑好几次,艰苦的一段路后方才到了这僻静的地方,清冷冷的风自湖面而来,让人哆嗦。
偌大的房间,只是简单的桌椅摆设,一床一椅一桌,一切只略用眼角便可望尽所有。靠左边的方桌上摆了一盘棋局,布局难以让人捉摸。她从小与爹爹下棋,却不知这棋的布局是何意。
“喝口水吧。”朽伯端来一壶茶水,又拿来两个小杯子,淡淡的笑了笑:“这寒舍一贫如洗,只有这茶水值钱了。”
疑惑的望着他,上官轻诺见他示意她喝茶,便轻轻抿了口那茶水。不知是何茶叶所泡竟然如此清香,让人感觉除去世间所有的纷扰。
“老朽的茶不错吧?”挑眉问道,见她点头,便高兴合不拢嘴。自己也轻轻抿了一口,瞬间觉得那些往日的忧愁都不复存在。
“这茶水是如何泡制而成的呢?味道这么不一般。”定要向朽伯讨教讨教,改日回去泡给爹爹喝,定能让爹爹减少烦恼。
“老朽这里没有了,等几日老朽经商回来,就给姑娘送点过去。”
“那诺儿就谢过朽伯了。”她淡淡一笑,望向窗外的天色,恍然想起该回去了,月儿还在那巷子里等她呢。
“朽伯,天色已晚,诺儿该回去了。”莞尔一笑,她拿起桌上的茶轻轻的又抿了一口“我会再来打扰朽伯的。”
“哈哈哈。老朽欢迎!”爽朗的笑声溢满这屋舍的每个角落,双手背于身后“老朽送你出去。”
见她走铁索桥的表情,拳头紧握,朽伯心里乐得很,这桥他倒是习惯了。
天渐渐的黑了,月儿站在那里焦急的等待,记得满脸通红。这小巷子有两条路,不知小姐走了哪条路呢!
每几分钟便翘首望向巷子的幽深处,时而来回的走动,差点被别人当做贼给抓进官府去。
“朽伯,还请你回去吧!”上官轻诺淡淡一笑,这么远了老人家的身体肯定吃不消的。
“不妨事。”朽伯高兴地望着她,对她他真是打心眼里喜欢。
似乎想起什么,他便往身后跑去。上官奇诺疑惑的望着她的背影,难道他有什么急事么?
悄悄的蹲在草色间,这一天到是累坏了。
好一会儿便见他满头大汗的跑回来,笑嘻嘻的样子。甩了甩衣袖擦了把汗,于是便伸出手摊开紧握的拳头手心便是那块石头。
“这是老朽送你的礼物,可不能给落在老朽这里了。”
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上官轻诺拿起摊在他手心里的石头,上面还有液体,有些黏黏透露着淡淡的汗味。她莞尔一笑,晓得十分开心,冲他摆摆手便向小巷子跑去。天都已经黑了,再不回去月儿要急了。
看见一身影急急的朝她的方向跑来,一猜便知道是小姐。于是月儿也高兴的往她那个方向跑,冲过去抱住她一阵责骂。
“小姐,这么大还这样不懂事,都几点了,月儿都急死了。”
“这不回来了嘛!”
“还说!我都等了一个小时了。”甩开她得手,转身不理她。
上官轻诺默默地不说话,月儿见此状,便转身望着她,淡淡的笑了。不满的撇撇嘴“以后不准撇下月儿,不准离开月儿半步。”像个小怨妇一样,命令过后便拉着她左瞧瞧右看看的,确定没有受伤才肯罢休。
“好啦!我没事,朽伯是好人。”
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未必!小姐总是这么容易轻信别人。”
额?知道月儿担心她,只是朽伯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太过神秘,说话出其不意而已。
望着黑暗的夜色有些怕人。幸好有月儿在,要不真不知道独自一人怎么穿过这夜色。
茫茫夜色,寂静无声,行走于此好不自在。
“小姐,你怕么?”月儿抓着她的衣角,不断地往她身上靠,咽了咽口水,一阵哆嗦。
“还……还好吧。”她强作镇定却越发的抖得厉害了。
“还说不怕……你看你抖得比我还厉害呢!”
“月儿,我们快点……”
“我也想啊……要不,我们跑吧……”说完便拽着上官轻诺飞快的跑了起来。
“月儿,慢点,我跑不动了……”
“哎呀,真没用!”
两人的声音消失在夜幕中,给寂寞孤冷的小巷子添了几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