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娣毫不客气地没收了“叶小姐”的所有武器,她的手在“叶小姐”的头顶犹豫了好一会儿,伸出又收回。
“叶小姐”的头上没有多余的饰品,唯有一根银色的簪子。簪子样式普通,但做工精致。可以想见,那没入发丝中的另一端,该有多么的锋利。照她爱用暗器的风格来看,这支簪子,很可能会变成她的武器。
然而……
让一个女孩子披头散发地醒来,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刘小娣踟蹰了半饷,终于彻底收回了手,放过了那支簪子。
她直起身子,低声问道:“你们找到什么了吗?”
“回当家的,什么也没有。”有人回答。
又有人抛出了自己的质疑:“当家的,叶县令如果真要自己劫自己的镖,那么……”
另有人立刻接过话头,急匆匆地说道:“他怎么会傻到把那么贵重的东西,放到咱们手中?”
刘小娣沉吟了片刻,慢慢说道:“你们的怀疑,也是我的怀疑。但是有个事实是无法更改的:叶县令,确实需要人押镖。假如镖车里没有那件贺礼,他又为什么要将一千两银子交给咱们呢?”
表面淡定从容,但实际上,刘小娣心中的疑窦更深。这个叶县令,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刘小娣想了想,扭头问身后,负责搜叶寒蝉身的两人,道:“搜出什么没有?”
那两名镖师,同时摇了摇头。
正在刘小娣失望之时,搜索马车的镖师吹了个口哨,欢喜地喊道:“当家的,弟兄们,你们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刘小娣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很快移动到马车旁边。
厚厚的蔬菜下面,正是马车的底座,由几块木板拼合而成。也不知叶县令从哪里找来这么一辆年代悠久的马车,经过长年累月的“服役”,底座的木头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全是油光发亮的深棕色。
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但若蹲下来,让视线与木板齐平,就会看到,正中间有一块五寸见方的木头,颜色与其他的木头有细微的差别。
刘小娣微微颔首,身旁的镖师便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木头割了下来。
果然,在木板的背面,牢牢地钉着一只四寸见方的檀木盒子。
就是这个了!
刘小娣欣喜不已。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盒子,却怎么也打不开。没有锁,没有搭扣,只在盒子正中有一道缝。顺着那道缝隙,试着搬动盒子的一部分。上半部分动了!
然而大家伙儿还没来得及庆祝,刘小娣就发现,这样仍然不能打开盒子。这只奇怪的盒子,就像一只魔方,无论她怎样努力,也无法找到其中的诀窍。
要是神机军师在这里就好了。刘小娣沮丧地想。
翌日清晨,刘小娣坐在马车前头,身旁跟着骑驴的叶寒蝉,悠哉悠哉地穿梭在他们途径的第二个早市上。不远的地方,看似普通的小商小贩,其实都警惕性很强。卖炊饼的史进看起来没怎么睡好,不断地打着哈欠。但是面对买炊饼的顾客,他还是很有耐心的,这一路上,赚了近乎半吊铜板儿。
马车上,已经有些发蔫的蔬菜,忽然动了动。大片的菜叶子,从马车上滚落。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躲避,不过也有例外:没钱买炊饼的乞丐,跟在马车后头哄抢掉落的蔬菜。
听到身后的动静,刘小娣拧了拧眉。事实上,所有在明处、暗处走镖的弟兄们,都瞬间警觉了起来。
她终于醒了。刘小娣开心地想,终于可以犒劳一下自己的拳头了,太好了。她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颈,捎带伸了个懒腰。
当她的懒腰刚伸到一半的时候,身后的蔬菜堆里猛地坐起一名女子,伴随着她的起身,还有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
“叶小姐”咆哮起来,两侧的行人躲得更远,摊主纷纷收摊以防造成意外损失,跟在马车后头的乞丐也四散奔逃。
咆哮还没结束,“叶小姐”已经纵身跃起,她的手指如同枯骨一般,指甲尖利无比,朝着刘小娣吧后颈抓来。被刘小娣轻轻躲过。
刘小娣顺手抓了“叶小姐”的胳膊,然后一拉一拽,将她牵到自己的怀里,反手禁锢住“叶小姐”的咽喉。
“生命是如此的辉煌,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刘小娣略带调笑地说道。
“叶小姐”被气得不轻,她很想恶狠狠地瞪刘小娣一眼,无奈她被刘小娣从身后禁锢,无法转头,只能感觉到刘小娣喷在她脸侧的热气。
“(贱)人!你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无耻!”叶小姐恶狠狠地咒骂着,“我数三下,立刻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刘小娣嗤笑道:“好大的口气。叶小姐,人为刀俎,你为鱼肉,我劝你,还是乖一点比较好。否则的话……”刘小娣用手摩挲着“叶小姐”的脖颈,那里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早已经愈合,肉眼看不出来,但手能摸出来。
“休怪我手下无情!”刘小娣手中一紧,猛地掐住对方的脖子。但她很有分寸,并未真正使力,只稍微给了她一些压迫感。
然而刘小娣面前忽然闪过一只手臂,她愣了一下,直觉腋下一酸,怀里就变得空空如也。“叶小姐”此时,已经如愿以偿地,和叶寒蝉一起,坐在了驴背上。那驴明显对身上猛增的重量不满,立刻“啊恩啊恩”地叫了起来。
叶寒蝉面色很冷,他无视了刘小娣的怒视,低声道:“这里是集市,难道你们想让所有人都看到吗?!胡闹!”
“为什么你没有中迷香?!”叶小姐并不领情,一把将身后的叶寒蝉推了下去,独自骑在驴身上,俯视着叶寒蝉。
“哼!”叶寒蝉并不回答,只弹了弹身上的灰,抬步走到驴边。表面看是牵驴,实则是控制“叶小姐”。
刘小娣胸有怒气,但她隐忍不发。叶寒蝉说得对,闹市之中,确实不适宜打斗。若伤及无辜,不光她吃不了兜着走,而且弄不好的话,还会伤及二郎镖局的名声,得不偿失。
但沉默归沉默,刘小娣和“叶小姐”,分别憋着一团火。离她们稍微近些的人,都会感到两团怒气,似乎随时都会爆炸。
直到马车终于驶出集市,进入一条亟待修理的崎岖官道。四周空旷无人,荒无人烟。
最先发作的是“叶小姐”,她莫名被人迷晕,昏睡了一整夜,耽误了任务不说,还发现身上的武器全被敌人给卸掉了。她在驴背上借力,猛地一蹬,就飞身跃至刘小娣面前,劈手就是一掌!
刘小娣也毫不示弱。她伸手便是一拳,堪堪擦过对方的耳际,下手还是留了些余地的。她可不想像鲁提辖那样,本来初衷是好的,行侠仗义,但是他下手太重,三拳就将号称镇关西的王屠户给打死了。刘小娣并不清楚“叶小姐”的实力,因而下手较轻。至于杀人……
她从没想过。
她没想过,不代表对方也没这样想。
“叶小姐”杀气腾腾,刚站稳身子,就立刻飞身给了刘小娣一脚。刘小娣吃痛,怒气值立刻飙升。
好多年了,刘小娣从未在赛场上被打中过。她永远不会给对手近身的机会,因为一旦落于下风,就会有很大几率永远处于下风,然后输掉整场比赛。
所以,刘小娣怒了。
她的拳头就像融入了风中一样,随着虎虎的风声,一下又一下地击打在“叶小姐”的身上。
“住手!你们别打了!”耳畔响起叶寒蝉的喊声。但是正酣战得如火如荼的两位女士,谁也没有听从他的呼唤。
叶寒蝉无奈,松开手中的驴子,也飞身上前,打算阻止两人。然而史进怎么会同意?他丢掉扁担和担子里的炊饼,一跃挡在叶寒蝉身旁,冷冷一笑:“要想阻止她,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这声音分外耳熟。叶寒蝉微微一怔,喃喃道:“你是……”
史进才不理会,用脚尖一点,扁担便飞到他的手中:“看招!”扁担将叶寒蝉击中,他倒退了几步,才勉为其难地站住,稳了稳身形,一边与史进缠斗,一边劝说道:“寨主,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很危险!”
“哼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身为少华山的叛徒,已经算计过我和刘姑娘一次了,居然此刻还有脸假惺惺地关心寨主的安危?!谁是你的寨主!你早就不是我少华山的人了!”史进怒喝道,手下更未留情。
其他镖师也听出了史进的声音,立刻围上来帮忙。熟料史进却道:“去帮你们当家的!”
然而打斗之中的刘小娣听到这句话,更是吼道:“谁都不许过来!我要和她一决高下!”
众人纷纷抹汗,一时间无所适从。
而正在此时,难以摆脱史进的叶寒蝉只好出奇制胜。他猛然变幻拳法,给了史进一记左勾拳。史进虽然没被打中,却愣了一下,喝道:“你这厮,怎地会用刘姑娘的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