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叶青的父亲,可是为富不仁之人?”刘小娣想了想,问叶寒蝉道。
“我爹虽然性格暴虐,但他做事谨小慎微。在收留叶青之前,他专门派人去关中查过叶家的家世。家财万贯不假,但叶青的爹爹,也是仗义疏财之人,不但定期在县城免费施粥,关中饥荒时,他时常带头开仓送粮,赈济灾民。叶氏一族,在关中名声很好,他客死他乡,在庙里为他上香祈福的百姓有数千名之多。”
刘小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论是哪个社会,为富也仁的,都大有人在。为官清廉,一心为民的官员,也有不少。山贼,嫉恶如仇,本不是坏事,却将所有的富人都归为该千刀万剐的那一类,实在是大错特错。
一个社会,只需要一种秩序,一种正义。无论白道,还是(黑)道,只要能令百姓安居乐业,便是正道。白道不能完全保证所有的百姓都安居乐业,但反观(黑)道呢?他们想要争取自身的温饱,都只能烧杀抢掠,如何能助其他百姓安居乐业?所以说,落草为寇的这些山贼,他们无论有多少冤屈,都改变不了他们不堪的身份。他们,才是规则的破坏者。
刘小娣之所以要将少华山所有的弟兄,都洗白,化身为良民,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破坏规则的人,很少能改变规则。唯有将规则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操纵着规则的人,才能改变规则中不合理的部分!
刘小娣的目的,就是这个。她的镖局,不光是为了少华山的弟兄们,也是为了书中那一百单八将。他们大多都是英雄好汉,最后却落得惨死的下场。呜呼哀哉!这么多英雄,若是有机会走上正道,何愁不能驱逐鞑虏,荣耀中华?!
刘小娣自顾自地思索着,眉头紧皱,针尖扎在手指上,大颗地血滴渗出来,她也浑然不觉。叶寒蝉只能将她唤回,连声问道:“小青的身世我告诉你了,该你告诉我,你的秘密了吧?这堆旧羽毛,到底是干嘛用的?”
“这是军师的羽扇,我要亲手补好,交还给他。”刘小娣回过神来,认真地说道。
叶寒蝉有些疑惑:“一柄羽扇而已,破了,那就去集市上买柄新的送他,岂不更好?”刘小娣笑而不语,只用扇柄捶了叶寒蝉的额头,淡淡道:“你以后会懂的。”
没过几日,岳师爷再次登门拜访。这一次,又是托镖。刘小娣开玩笑道:“叶县令这一次,不会又要算计我了吧?”
岳师爷正色道:“高太尉生辰临近,若再不上路,恐怕赶不及了。此行,县令命我随你们同去。”
“再好不过。”叶县令此举,隐藏的意思便是将岳师爷当做人质,交给刘小娣,以消除彼此之间的不信任感。他的奏折递到上头以后,龙颜大悦,大宋天子亲手书写一篇诏文,夸赞叶县令的功绩。只是古人比较看重时节,正是秋末,万物肃杀,只适合行刑,不适合赏赐。但估摸着,只要不出以外,一到正月,叶县令的升迁调令就会颁布。因此,叶县令对刘小娣更加看重,升迁之前,他可不希望刘小娣这边再出什么幺蛾子。
刘小娣莞尔,麻利地取出宣纸,和岳师爷签好了契约,连纹银一千两也当场收了,约定第二日寅时三刻,立刻出发。
时值深秋,天气有些萧瑟。临行之前,朱武特地送来一个包袱,里面是他亲手缝制的冬衣。刘小娣打开一看,全是男装,并且为了掩饰她的特殊部位,胸前和后臀处还特地做了特殊处理,不免心存感激。而她送给朱武的礼物,自然是那柄旧得发黄的羽扇。
朱武接过羽扇之前,正在后园喂自己饲养的鸡鸭鹅,骆宾王脖颈最长,吃得最多。接过羽扇时,朱武很是惊喜,手中握着的米粮全都落到地上,害得骆宾王不得不像普通家禽那样,埋头去啄。刘小娣分明看到,骆宾王狠狠地白了自己一眼,似是怪她打搅了它原本姿势高雅的进食。
那羽扇缝得歪歪扭扭,与其说是重新修补,不如说是勉强缝到了一起。纵使叶寒蝉绣活儿出色,也实在拗不过刘小娣这个手残。刘小娣又倔,非要每针每线都亲手缝制,叶寒蝉也拿她没有办法。好在她的手上有的是力气,用的线又是与风筝线类似的质地,强韧无比,如非刻意用剪刀去绞,这柄羽扇,再也不会断裂了。
但刘小娣很怕,她怕军师会生气,嫌她的技术埋汰了他的羽扇。然而,朱武看着那粗糙的手工活,非但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反而颇为感动:“这柄羽扇,原是恩师留给朱某的遗物。有劳当家的细心,替朱某将其修复。朱某定会好好保管!”
“军师太客气了。”刘小娣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次出镖,刘小娣带了很多史进的手下。朝廷刚刚撤销了一批通缉令,这些弟兄们终于回归了良民身份。刘小娣打算带他们出去走走,远行到京城,长长见识。镖师们兴致高涨,准备工作也做的非常到位。但是唯一令刘小娣难过的,就是史进。他虽然成了镖局二当家,但一听到民间那些说他已经被烧死的传言,就闷闷不乐。直到刘小娣他们出发,史进也没有露面过。
倒是武大郎,准备了满满当当的吃食,为刘小娣送行。他将脖间挂着的小金钥匙,塞到刘小娣手中,只说了两句话:“早去早回。打听打听二郎的消息。”依然是那么惜字如金。但可喜可贺得是,不知从何时起,他与刘小娣说话时,已经不再结巴了。
依然是乔装成普通的农人,低调走镖。一路平安无事,他们日夜兼程,只半月有余,就顺利抵达了京都汴梁。
北宋时期,赵氏皇族,为了避免大宋重蹈唐时的覆辙,取消了一切有可能导致藩镇割据的政策,重文轻武,就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军事上积弱难消。宋朝四周,东北有金国,北有辽和西夏,皆是虎视眈眈。北宋末年,旱涝饥荒不断,活不下去的农民占山为王,社会不甚安定。可谓是内忧外患。
然而尽管如此,京城的繁华程度,仍然远远超越了盛唐时期的长安。刘小娣他们化妆成小商小贩,漫步在熙熙攘攘的汴梁街头,不免感慨万千。路过汴河之时,刘小娣还看到路边有一名画师,手握炭笔,下笔如飞。在他的笔下,繁华的都城景象,栩栩如生。他们几人还有幸成为画中的一部分了呢。
要说京城一绝,所有的吃喝玩乐,都算不了什么。但凡有男人来到京城,都想一睹佳人的芳容。而这位名冠天下的佳人,便是历史上有名的李师师了。
相传她白衣胜雪,淡妆轻抹,鬓鸦凝翠,鬟凤涵青,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单是那股冷美人的气质,和凄婉的歌声,就足以令天下所有的男子为之倾倒。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刘小娣虽是女子,也不例外。因此,她和弟兄们稍一合计,就决定先将夜明珠送到高太尉府上,之后,便去京城有名的栖霞楼,一睹李师师的芳容。
夜幕西陲时分,汴梁的各大酒楼,依然灯火通明。刘小娣他们换下农人的衣裳,换上风度翩翩的长袍,发髻挽起,人手一柄纸扇,倒也有几分文人雅士的味道。他们相协步入烟花柳巷,表面上看镇定自若,实际上都有几分紧张。倒是刘小娣,因为是女儿身,扮作了男装,对美女们并无其他肖想,故而只是欣喜,并无羞涩之感。
栖霞楼里丝竹之声悦耳,并没有刘小娣想象中那种(*******四起的景象。他们围坐在露台上饮酒吃肉,眺望着远处的亭台水榭,那里正有栖霞楼的头牌姑娘,正在亭榭中抚琴歌唱,声音柔美,如夜风一般,沁人心脾。
饱暖思(***。弟兄们相继搂着称心的姑娘们,离开了此处,令寻其他幽静的地方,探讨人世间最为重要的“那件事”去了。只留下刘小娣一个,一边傻笑,一边举着酒壶,和妈妈桑派给她的几名姑娘,谈天说地。
说到兴头上,刘小娣醉眼朦胧地问道:“不知如何才能见到师师姑娘的庐山真面目?”
一群莺莺燕燕,笑得花枝乱颤:“这位官人,师师姑娘早已经被大人物包下了,以你的身份,怎能见得到她?”
“哦?这位姐姐说的如此笃定,怎么,你竟知道我的来历?”刘小娣与她们调笑着。在少华山脚下待得久了,四周全是雄性动物,就连雄赳赳气昂昂的骆宾王,也是个男的。好不容易碰到个叶青,还是奔着杀她来的。只有在栖霞楼,刘小娣才终于能和正常的、柔软的女性坐在一起,这感觉,嘿,还真别说,挺舒服的呢。
“奴家不知。但看官人五官清朗,面容白净,定是富家子弟。”离刘小娣最近的女子,名唤藕荷的,已经有些焦躁了,她将胸前的四两肉,全都蹭在刘小娣面前,娇滴滴地说道:“而且啊,官人这副神色,一看便知是个没***)的(雏)儿,您若是不嫌弃,就让姐姐我带你领略一下极乐世界,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