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娣命令杨春和陈达带着林冲与张贞娘一起撤退,到附近的县城里找靠谱的郎中,为林教头止血,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立刻起程,返回华阴县。林冲看她发号施令时既不颐指气使,又颇具威严,当即对她高看了几分,心想九纹龙史进麾下的弟兄都如此人物,那么九纹龙就更不必说了,由此,更加坚定了投奔少华山的意愿。
刘小娣与鲁智深目送他们离去。他二人之所以继续留在此地,是为了防止万一。林冲脸上的金印,被丢在雪地里,若无人看着,恐怕在陆虞侯及董超、薛霸他们苏醒之前,被觅食的野兽叼了去。
鲁智深虽然力大无穷,身手也分外敏捷。他拎着一百二十斤重的水磨镔铁禅杖,单手攀树,没几步就登上了一棵老树的树顶,居高临下地监视着底下几人的动静。
而刘小娣,她将黑纱重新蒙上脸庞,好整以暇地靠在树下,双臂环在胸前,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静待那三人苏醒。
雪渐渐地停了,只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但气温骤降,冷得厉害。刘小娣不由得用手不断揉搓着自己的双臂,在原地蹦跳取暖。鲁智深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手指将粗壮的树干生生抠出几道印子来。
刘小娣觉得寒冷难耐,躺在地上的三人更是如此。没过一会儿,他们便先后被刺骨的寒冷折磨得醒转过来。刘小娣从袖笼里取出匕首,蹑手蹑脚地朝他们靠近,然后赶在董超与薛霸从地上爬起来之前,绕到了最先起身的陆虞侯背后,然后将冰冷的刀刃抵在了陆虞侯的咽喉处。
“几位官爷,睡得可好?”刘小娣压低了嗓音,流里流气地问道。
陆虞侯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脖颈处明晃晃的匕首给吓了一大跳,他双腿一边哆嗦,一边求饶道:“这位大侠,鄙人与你无冤无仇,你千千千万不要杀我呀!要杀,就杀他们两个!”边说边用手指着董超与薛霸。
“大人!”董超与薛霸拎着水火棍的手紧了紧,愤愤道,“只是一名贼寇罢了,我二人难道会打他不过?!大人何苦置我二人于不义之地?!”两人对陆虞侯埋怨不已。
自私自利的陆虞侯经董超、薛霸二人提醒,这才清醒了一些,急急忙忙喊道:“快!快将这贼人拿下,救下本官!本官日后重重有赏!”
“重重有赏”这四个字,强烈诱惑着这两名无良的衙役,他们手持水火棍,表情狠戾地朝刘小娣扑来。刘小娣微微一笑,暗道:来得正好,自打撵走高衙内之后,我还没来得及与人切磋呢!看拳!
她的右手依然握着匕首,控制着陆虞侯,只空出另一只手来,紧握成拳,动作极快地分别扫过对面两人的肋骨,手肘微微用力,单拳便将董超与薛霸打飞了出去。两人重重撞在了树上,一人吐出一口血来,立刻挣扎着爬起,拾起各自的水火棍,作势又要冲上来。熟料,正在此时,陆虞侯大喝一声:“站住!你们两个蠢材,莫要过来!你们再靠近一点,本官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柄匕首上了!”
董超与薛霸定睛一看,才发现陆虞侯的脖颈上被划了一道血口子。那是刘小娣方才对付他二人时,右手不自觉地划上去的,纯属意外。虽然她很瞧不起陆虞侯这种卖友求荣的家伙,但她很懂得分寸,能不多管闲事,就绝不滥伤无辜。
不过……既然陆虞侯如此贪生怕死,那就再吓唬他一下好了,权当替贞娘姐姐出出气。这样想着,刘小娣握着匕首的右手又“不小心”地抖了一下,陆虞侯的脖颈上当即又出现了一道伤痕。
“大爷饶命!”陆虞侯双腿发软,几乎快要站立不住,“您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小的出门太急,身上分文没有。但那两人,刚刚从高太尉那里得了十两金子,您若想要,尽管拿去!”
“大人!”董超和薛霸惊愕不已,连忙反驳道:“大人身居高位,锦衣玉食不说,妻妾成群不论,单每日出门身上所携的银两,恐怕就足以令我二人全家饱食半年了!大人若想活命,将身上银两悉数给了这位大爷罢了!何苦将祸事引到我二人身上?!”
若不是右手举着匕首,刘小娣真想扶额感慨。这三人还真是各有各的无耻,上司贪生怕死,下属便贪慕虚荣,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的人,根本用不着她来处置,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自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刘小娣清了清嗓子,打断三人之间的互相推诿,冷声道:“就你们那点银两,小爷我根本不屑。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豹子头林冲的脑袋,已经被小爷我砍了下来!”
“什么?!”陆虞侯、董超、薛霸,三人瞠目结舌。但这表情只是一瞬间,眨眼之间,三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似的,眉宇之间都带着笑意。
陆虞侯更是将马匹拍的噼啪响:“这位大爷,您武功了得,区区一个林冲,自然不是您的对手!”刘小娣皱了皱眉,心道,林教头重情重义,天下都赞叹不已,却偏偏结识了陆虞侯这么个人渣,实在是遇人不淑……
“不过……”陆虞侯发觉这名蒙面男子并无恶意,便小心翼翼地将刘小娣握着匕首的手臂推开,在自己的袖笼里摸索了半天,才取出一只精巧的钱袋,递到刘小娣手中,道:“这位大爷,小人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小娣瞥了一眼钱袋,并未答话。陆虞侯很是上道,他咬了咬牙,又从袖笼里掏出另一只小一些的钱袋,将两个钱袋都递到刘小娣面前,这才试探着说道:“这位大爷,那豹子头林冲的脑袋现在何处?他是被刺配之人,脸上刻有金印,不知大爷瞧见没有?若是方便的话,还请大爷将那金印给我,我好回去交差。”
刘小娣冷冷一笑,悠悠道:“你这小白脸儿,虽然没什么骨气,运气倒也不错。小爷我嫌那金印碍眼,正好生生将那金印从林冲脸上割了下来,诺,就仍在那边了,你们自己去找罢!哈哈哈,谁叫那姓林的得罪了小爷我,小爷今日就将他活活折磨致死!”刘小娣笑得邪恶,说话的语气也跟真的似的。因此,陆虞侯他们对此深信不疑,只当是林冲被仇家杀死,正好省了他们动手,心中窃喜不已。
在白皑皑地雪地上,血迹鲜红,分外显眼。陆虞侯他们将金印裹在帕子里,便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陆虞侯走时,还没忘将两只钱袋,丢在刘小娣的脚边。
刘小娣一直站在雪地里,冷冷地目送那三个人渣离去。待她回头之时,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架着一根镔铁禅杖。她只见鲁智深挥舞禅杖时,动作无比自如,还当禅杖很轻。此刻禅杖被架在脖颈上,肩膀也被压得生疼,才知这禅杖不是一般的兵器。
“鲁大哥……”刘小娣怔怔地看着鲁智深,困惑不已。
“说,你到底是谁,是男是女,祖籍何处?!”鲁智深双眼冒火,语气也很呛人,“你若不肯老实交代,休怪洒家的禅杖不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