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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倒霉透顶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一年已快过去,梦萦他们学校内部的关系也逐渐发生了一些戏剧性的变化。本来彭东他们刚来的时候,跟学校的两位领导关系还不错,因为当时彭东的女朋友是学校主任的一个远房亲戚。可后来,他们分手了。而年轻、冲动又没有丝毫领导艺术的校长在主任一再的吹捧与拍马中,早已稀里糊涂地、晕头转向地找不着北,再加之他俩一天到晚无论跟学生、同事还是跟其他人都是口无遮挡地臭话连篇。而且经常出门,特别是去找学生或家访的时候,更是一人手拄一根拐杖,像两个疯婆娘一样骂骂咧咧,像个孙猴子似的上蹦下窜,根本就没有丝毫教师的形象。每个人看了都会觉得厌恶。所以学校内部凡是有点儿正义感的人都会看不起搭理他们,哪怕他们是领导。当然,这些傻蛋们也终究注定会被小人反咬一口,或通过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在适当的时候故意为难,所以,学校恨他们的人非常多。在梦萦来之前,就已经有好几个老师是因为跟他们不和,所以才纷纷调到了其他学校。现在,小王、彭东和欣然都早已看穿了他们的把戏,看厌了他们的表演。所以,跟他们已是正面的死对头。而梦萦,因为刚开始,感觉他们对自己还不错,再说,梦萦这个人,一般不想跟人闹矛盾,一般都是能忍则忍,因为大家能够走到一起也算有缘,她不想把一切都搞得乌烟瘴气。但梦萦又最恨狗戴帽子,不识人敬的家伙。本来给他们面子,他们却浑然不知,还在那儿得寸进尺,蹦得挺欢。本来,大家都一直相安无事地相处,但后来,梦萦慢慢发现,他们总在指桑骂槐,而且天天骂个没完。刚开始梦萦听不懂他们在骂谁,因为他们都使用暗语,梦萦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每次吃饭都要像个疯婆娘一样骂个不停。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慢慢听懂了。他们有时在骂以前跟他们闹过矛盾的那些老师,有时在骂彭东他们,有时又在骂梦萦,在骂一切他们想骂的人。好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臭话连篇地骂才能显示他们的才能与变态的优越感。在他们看来,凡是跟他们的仇人有来往的,也都一并划入了他们仇人的范围。而梦萦当时,虽然跟两边的关系还算不错,而且梦萦也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她甚至幻想来改善他们之间的仇怨。没想到最后,居然已经被划成了他们的敌人,自己还在那儿默默无知,被人指桑骂槐地骂了一顿,自己还在那儿莫名其妙。想想真是傻得够可怜的,也笨到家了。后来,梦萦彻底与他们脱离了关系,勇敢地站到了另外一个阵营。既然注定无法和平共处,那也只能分道扬镳了。

新学期开始,按规定梦萦本来应该继续教原来的那个班,而去年教六年级的老师又来教一年级,可由于去年教六年级的老师是一个代课教师,上级决定给他们最后一次考试上岗的机会,如果没考上,只得让他们卷铺盖走人。偏偏那个老师又没考上,所以一年级就没人带。考虑到二年级终究在校待了一年,也相对能放手些了,而一年级却是一刻也不能放手的,所以学校领导又安排梦萦再教一年级,原因是她去年刚教过一年级,可能会有一定经验。梦萦哭笑不得,一切也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能有什么经验可言。无非是教一年级最辛苦,最需要耐心而又收效最为微小,领导不愿在此浪费工夫,所以派她来再苦干一年而已。其实,对于这个安排,梦萦是很不情愿接受的,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是和原来的那个班比较有缘,她还是喜欢他们。可面对领导的安排,初来乍到的她又能有什么意见呢?即使有意见,就凭领导那两头牛的性格,说了也不过浪费口舌而已。再说,未来的校长夫人现在正教六年级,如果一切都按规矩办,那明年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教一年级的,现在,借机来这么个偷梁换柱,让她先教着六年级和二年级的数学,到时,六年级一毕业,再让她来接三年级(到时,二年级又将升到三年级)岂不顺理成章?想想领导这招,可实在是高。无奈,天生笨拙,又不会巴结,也不屑巴结领导的梦萦就只有自认倒霉了。

当这班学生报到完毕之后,梦萦终于知道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推掉这个班的理由了。全班24人,竟有17人是男生,女生只有可怜巴巴的7人。看来,山区的这些父母们可真是会生,都那么幸运,都能如愿以偿地生出些宝贝儿子。而梦萦这个老师就倒了八辈子大霉。谁都知道,男孩儿比女孩儿要难带得多的多。对于梦萦这样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女教师来说,带这样的特殊班级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梦萦暗暗告诉自己:“万事开头难,所以刚开始就必须在学生心目中树立好威信,否则,以后,自己将会寸步难行。”

这个班可真不赖,刚开学,这特殊人物就开始涌现出来。董某是她们班一个比较调皮的学生,因为他的父母在他之前已经生了两个姐姐,现在两个姐姐都已经结婚了,可他们始终为自己没有生下个儿子而心有不甘,所以,在经过几年的努力后,他们终于在自己不惑之年时如愿以偿地生下了他。毫无疑问,在家里,他就是他们家掌上的明珠,父母心头的肉,是个谁都不能招惹的小皇帝。坏脾气当然也就比比皆是了。刚开学的第一天,他就吵着闹着要回去,要再跟他妈妈住一夜,因为他不想住校。大家都知道这肯定是不能由着他的。所以,梦萦和他妈妈都在那儿苦口婆心地跟他说,让他再忍耐几天,到星期五下午,让他妈妈来接他,到时,他就可以回去跟他妈妈好好住在一起了。可他却丝毫听不进去,仍然在那儿又哭又闹,闹得不可开交。去请示领导,领导说:“千万不能让他走,否则以后,你就别指望还能把他留住。”回来后,又哄又骂地闹了半天,真是软硬兼施,但仍无济于事。最后,她妈妈也被折腾得无计可施了。只好说:“老师,我看今天怕是留不住了,我还是先将他带回家去,明天早上一定将他早早送来。”梦萦也知道再强留已无大益,所以虽明知无效,但出于本能,仍止不住地对他说:“好吧,老师今天先答应让你回去并相信你的话,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明天一定要早早归来。”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同事们听说了这件事后,都笑话梦萦太傻,竟还会相信一个屁大点儿孩子说的鬼话。梦萦也暗自笑自己太傻,但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所以,也只好姑且一信了。

第二天,当梦萦早早走进教室,正准备忐忑不安地搜寻董某的身影时,他早已笑眯眯地跟老师打招呼了。梦萦暗暗惊叹于他的诚信,因为像这么小的孩子能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实在难得。

几天后,又一个小英雄开始闪亮登场。一个小女生杨某,在回家后居然耍赖不来了,说在学校不自由。她的妈妈七骗八哄地将她送到学校后,她居然大呼上当,誓死要跟妈妈一起回家。她妈妈纵是在那儿装模做样地吓唬她,说她不听话,就打她,而且也真的去找了根棍棒抬着来以试图能唬住她,但无奈女儿太了解妈妈,她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真正动手的,所以任凭你怎么骂,怎么吓,我就是刘胡兰,死都不怕。在表演了半个多小时后,她妈妈实在没办法,只得求老师暂时让她先回去,她回去后再想办法教育。梦萦再一次相信了他们。

可教育了一个多星期以后,仍然没有结果。考虑到他们自己教育可能存在困难,而经过了解,得知她的父母也是不成器的人,所以梦萦决定找领导亲自到她家去看看。

来到她家后,见她正在猪圈边吃饭,她的爷爷奶奶在里屋照看,而她的爸爸妈妈却不知去向。梦萦说明来意后,她奶奶说她妈妈正在邻居家打扑克牌,并立即派爷爷去找,奶奶则忙着把老师迎进了屋里,用围裙擦擦凳子后让老师们坐下。不一会儿,她妈妈回来了,梦萦说明来意,他们立即说确实应该回学校了,于是,立即给她收拾书包。妈妈先是哄她,让她乖乖回学校上学,但无奈女儿丝毫不买她的帐。后来,梦萦他们也忍不住对杨某好言相劝,但她根本就不识好歹,还想在老师面前耍赖,后来居然不知廉耻地躺在地上打滚。大家都知道因为这是在她家,是在她的亲人面前,她才敢如此放肆,在学校的时候,她不也一直老老实实的。由此,梦萦也可以从一个侧面看出,她的父母实在做得很失败。最后,她妈妈只得故计重施,掏出5、6元钱,来哄着说:“拿去,只要你好好去上学,这些钱你都拿去用吧。”但她仍无动于衷。大家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决定强行抱着她走,梦萦他们都知道,只要把她抱过前面那个山坡,到她父母看不见的地方,即使放她下来,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反抗竟会如此强悍,一个小姑娘,竟在那像头脱僵的野马般乱窜,弄得几个老师都快要招架不住。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她的妈妈,在看到老师用这种方法来带走她孩子的时候,她非但不会想这是无奈之举,更不会想这都是为了她的孩子好,竟在那儿瘫软在地,哭天喊地地说:“她不去就算了,你们不要这样对待我的孩子呀。”邻居们听到她的喊声,以为出了什么事,都不约而同地来到她家,想看个究竟。梦萦他们一看,彻底失望并无比气愤,他们决定除非对方将孩子自己送上门来,否则,此等奇才怪胎,老师对她实在无能为力,也准备将其放弃。

回到学校后,梦萦借机对学生进行教育,并三令五申地告诉他们:“学校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每个学生无论你在家是小公主还是小皇帝,来到学校后,你们都是平等的,你们都是学生,都得无条件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梦萦不知道学生有没有完全听懂了她的意思,但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至少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考虑到学生大多家庭比较困难,而来到学校,学生来比吃比穿势必会对其他同学造成一些不良影响,所以,梦萦给他们下了一道不成文的规定:“你在家爱怎么吃怎么吃,我不管,但来到学校,一律不准买任何东西吃,否则,一经发现,严惩不怠。”学生果然什么都不敢买。记得有一次,梦萦听人说:“林老师,你们学生可真规矩呀,有个同学他自己不敢买,他奶奶看着实在心疼不过,因为他在家都是想吃什么就非得吃什么的。于是就偷偷给他买了些东西,让他偷偷吃掉,说奶奶给他放哨,老师不会发现的。哪知他还是不敢吃,说老师虽然看不见,但万一让学生看见去告了密,那也不得了。他不说还没事,这么一说,大家都止不住全都看着他。这么一看,他更加不敢吃了,硬是流足了口水也没敢吃一口,最后,还是依依不舍但又灰溜溜地走了。”对方边说边佩服地五体投地,而梦萦听了却暗暗发笑,看来,压迫还是有效。

在梦萦的严加管教之下,班里的各项工作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班里大多同学的表现也都让人感到很欣慰。可不久,班里的另一个特殊生又涌现出来。她的爸爸是个太过憨厚的人,妈妈虽然也会干活,却是个性格倔强的哑巴。已经开学了几个星期了,她还没有来报到,以致梦萦根本就不知道班里还有着这么个特殊人物存在。直到第四个星期,校长他们去她家找她的父母,询问情况后,才知道这位老兄居然连什么时候开学都不知道,也不会看看、问问别人,却是躲在家里装囊。后来,在学校领导的带领下,他终于带着女儿来学校报到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他的女儿跟她妈妈一样倔强。在老师面前,她装摸做样,背地里,却自有主张。她总爱在大家都放心地休息时,悄无声息地离开。让梦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她却堂而黄之地躲在家里睡大觉,心安理得地做她的春秋大美梦。梦萦连忙找上领导到她家去寻找。来到她家后,她的亲戚邻居们都说让她赶快去上学,别再继续耍赖了。可她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后来,她妈妈回来了,她立刻像找到了保护神,马上飞也似的跑到她妈妈背后,躲得紧紧的,好象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老师,而是一伙强盗。她妈妈根本就倔强得让人觉得不可理喻,没法跟她继续沟通。她的邻居们立刻也热心地过来帮忙,想以各种方式来说服她。但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她仍然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什么就一定要把她的女儿带走?出于保护女儿的本能,她把女儿护得更紧了,根本就不让老师有机会靠近他们。她的反应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有些热心的人去把他爸爸找来,他虽然憨厚无比,可毕竟讲得通道理。梦萦只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他的身上。校长他们跟他讲了很多道理,并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送去学校,否则,孩子这辈子就完了。梦萦不知道他是否完全理解了老师的意思,但他一步步地走向了自己的妻子,去拉孩子。那孩子立刻敏感起来,正准备逃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死磨硬踹地拉到了学校。而她的妈妈,一看是孩子的爸爸来拉,居然骂了几句,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也不再继续反对。所以,梦萦顺利地把她带到了学校。可没过几天,她又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可真是好戏连台,短短两三个月,居然让梦萦去找了她不下50次,而且每次去她都要换着花招给老师表演一番。有一次,居然看见梦萦,就像老鼠见了猫,马上跑到山下躲了起来,也不知晚上有没有敢回家。最后一次,大家像抓麂子似的给她逮了个正着。她一看,实在逃不过,只得规规矩矩地跟着老师回到学校,来到后,她表现得出奇的安静。晚上,担心她可能会采取什么行动,梦萦急得12点多都不敢睡。深夜12点后,为了安全起见,梦萦再一次来到宿舍检查,发现她已睡着了。梦萦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暂时应该安全了吧?”于是放心去睡觉。第二天,梦萦照常走进教室,却发现她早已不知去向。可能半夜就逃走了。立刻打电话去问,才得知她依然安全地在家。梦萦算是彻底服了。“无论如何,自己也算有效无效,责任尽到了。以后就让她成龙上天,成蛇钻草吧。反正我是没有时间、精力与兴趣再和她折腾了,爱怎么的怎么的吧。”梦萦告诉自己。想想,这样的学生,可真让人头疼。梦萦不禁叫苦连天,因为去年教那个班,教了一年,都没有什么麻烦,今年却这么倒霉,居然特殊生不断,麻烦接二连三,还死活横竖让自己给摊上,真感觉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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