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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事

曾世鸿的突然晕倒并没有给曾家造成很大的混乱局面,电话打出去后,医生很快便到了。

房间里,曾世鸿躺在床上,已经恢复了意识,医生正仔细地给他做检查,他的儿女们则全部守在床边,静静等着。

“鸿爷,您别担心,只是血压偏高,吃了药降下来就没事了,但是得好好休息。”Steven医生检查之后,缓缓说道。

这位年轻的医生是一家私人诊所的经营者,原本也是三甲级大医院的内科名医,因为和曾世鸿相识,所以也成了曾家的家庭医生。

“Steven,真的不用去医院吗?”四丫头显得很担忧。

“没事的,鸿爷的身体还算硬朗,不过毕竟年纪大了,还是要多注意一点。”又叮嘱着:“鸿爷,您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过两天我会再来给您检查的。”

曾世鸿微微点头,于是,Steven便先行离开了,送他出去的是Vencent。当两人到大门口时,Steven突然笑着说:“你辛苦了。”这两人对视着,眼神都是那样的意味深长,让人捉摸不透。

曾世鸿吃了药,此时的他倦容满面地对大家说:“你们都散了吧,今天也都累了。我没什么事了,都走吧。”可四丫头却不放心地说着:

“爸,今晚我在这儿陪着你吧,有个人在端茶倒水什么的也方便些。”

曾世鸿看女儿坚持知道拗不过她,也便说:“那你们其他人就散了吧。Vencent你也回家休息去吧。”

“我知道了,鸿爷,您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过来。”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于是,房间里只留下了四丫头一人照顾着,其他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客厅里,曾启凡和父母也准备着回家去,自从兄弟分家后,曾家老大一家人便出去单过,而这幢白色豪宅是曾世鸿名下的产业,由于启扬的爸爸半身不遂,所以他们一家就跟着父亲一起生活。

送走了老大一家人,启扬妈妈正准备回房,这时,管家老米走了过来,小声地说:“太太,刚才去启扬的房间,看到他在收拾东西,说明天下午的飞机,不用取消。鸿爷病了,他这个时候走合适吗?”

启扬妈妈望了一眼儿子的房间,心事重重,她点着头说:“爸没事,东西好了你就去休息吧,爸今晚有四丫头照顾。对了,启扬的爸呢?”

“先生刚才已经回房了,我正要过去帮他洗澡。”

老米年近五十,到曾家做事多年,为人十分老成稳重。

“那你去吧,跟他说我去看看启扬。”说完,她便朝启扬的房间走去,老米也应声而去。

“启扬,你睡了吗?”启扬妈妈敲着门,里面应了一声,她便推门而入。只见儿子正在整理着书桌上的东西,墙边整齐地立着大小两个行李箱。

她关上门走近前,关切询问着:“东西都收拾好了?”

启扬没有说话,只是轻抚着手里的一张合照出神。见到儿子对着照片上的女孩,满腹心事,启扬妈妈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说:

“儿子,很快就会过去的。从新加坡回来都一个多星期了,你一直闷闷不乐的,出国也好,就当做散散心。”

“妈,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说忘了就能忘了的。”启扬依旧看着照片,眼神满是忧伤和依恋。

启扬妈妈拉着他坐下,温和地说:“儿子,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既然是人,那么生活中就没有那么多完美的事,爱情也一样,能有完美的结局是很少的。你是我的儿子,妈知道你很喜欢她,可是她提出分手的理由却是对的,这段爱情里,你犯了一个最不该犯的错误。你欺骗了她。”

启扬妈妈的话却刺激了儿子,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露出了孩子的脆弱,辩驳着:“我隐瞒家世背景,是因为我怕她知道了会觉得我们两家差距太大,会自卑。”

“你小声一点,爷爷可能还没睡。”启扬妈妈极力安抚着儿子,他才慢慢平复激动的情绪。

曾世鸿的房间里,他确实还未入睡,靠在床上,注视着房间里那面照片墙,上面挂着全家人各个时间段的影像。他看得似乎出了神,四丫头走到床边,看着眼前的老父亲,心酸难忍,她知道父亲在想着小儿子曾文恺。自从得知他的消息,老父亲就一直心事重重,而这些只有四丫头和启扬的妈妈知道。

“爸,很晚了,你快睡吧。”

“四丫头,这面照片墙上只有文恺12岁以前的样子,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点一点的长大是怎么样的?”曾世鸿感慨着,泪眼朦胧。又突然犹豫着问道:“你,你说他现在在哪儿呢?这小子那么喜欢到处跑。”

“美国。爸,他现在很出色,真的,完全有你的风范。你不是已经看过他的照片了吗?”四丫头说着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资料袋,打开拿出了一份个人资料还有一张照片递给父亲,曾世鸿接过手里。

看着照片上那个三十多岁,笑容灿烂,阳光帅气的男人,他老怀安慰地说:“收养他的那家人真的对他好吗?”

“费曼家族的人都很善良,具体我不是很了解,但是文恺跟我说,他们都很好,和他像亲人一样。”话到此处,四丫头有些迟疑,她发现惆怅爬上父亲脸庞。

他看着墙上的钟,指针走到11点30分,又问:“美国,现在是白天吧。”四丫头微微点头。

曾世鸿转而望着窗外那轮新月,月光洒进屋子,被一格一格的窗棂切割出形状映在地板上。看着看着,曾世鸿眼眶湿润,半天才说:“没想到这么多年,我和我的儿子从没同时看过月亮,哪怕他在国外。”

四丫头眼见父亲愁绪满怀,她转过身不忍再看,心中暗暗思付:“爸,相信我,也相信文恺,他很快就会回到这个家。”

曾世鸿手指轻抚着照片上的那张和自己年轻时十分相似的脸,这一点从常年摆在他床头柜上的一张自己和爱人还有他的小儿子曾文恺的合照就能对上号,只不过床头那以张上的小儿子是个小孩子,而他手中这张上的小儿子已经是一个成年男人。

可曾世鸿不知道,此时远在正值白天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他的小儿子曾文恺的这张照片却摆在了一个人的书桌上,书桌的主人是Edward·Feynman,当然照片上的人就是他自己。

Edward刚健完身,洗了澡朝书桌走近,突然,他猛打了几个打喷嚏。

正在一旁的ALice嬉笑着说道:“你可能感冒了。”

Edward揉了揉鼻子,否定地说:“我壮得像牛一样,感冒,我拒绝。”说着,他坐到了书桌前,打开电脑,翻看邮件。电脑旁边摊着一叠资料,很显然他要工作,为了在上海的新公司。

Alice跑过来趴在书桌上撒着娇说道:“Edward,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上海啊?William又不带我去。”谁知,她却听到冷冷的一句话:“你又忘了,给我说中国话。”

Edward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没有理会。Alice一脸无趣地跑开了,她知道Edward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她在旁边闹腾,工作中的他是十分严肃的。

正看着邮件,Edward的眼神突然变得异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他知道发件人是上海的Vencent。沉思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拨了电话,嘟了好几声,那头才响起一个没睡醒的沙哑男声,对方有些不高兴地控诉着:

“Edward,你知道现在上海是几点吧?是我睡觉的时间,OK?”

“抱歉,Steven,我现在需要你知道的情况。”

“我刚看到来电就知道,Vencent这个臭小子肯定半夜给你发邮件,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到上海都几年了还不用倒时差,他已经跟你说了吧。现在轮到我报告,今天晚上,我过去看了,老人家只是血压有点高,没什么事,过两天我会再去看看他。”

“知道了,你休息吧。”

挂了电话,Edward依旧仔细看着邮件的每一个字,他深沉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冷峻,他的重重心事令人难以读懂。

时间已过凌晨,但曾启扬和他的妈妈似乎还未谈完。

“凌希这个孩子我虽然只见过两面,但是我不认为她会因为和我们家背景悬殊太大而自卑,她和你分手也绝不是这个原因。她虽然成长在单亲家庭,可是她独立自信,留学意大利,不论人品样貌都很出众。儿子,你知道妈妈很少这样赞美一个不熟悉的女孩子。”

曾启扬没有答话,他在回忆着。

看儿子还想不通的样子,启扬的妈妈接着说:“你们在一起有两年吧,可是你从没跟她说过你为什么去新加坡工作?”

如一语惊醒梦中人,曾启扬看着母亲,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他有些懊恼地说道:“我,她跟我提出分手的时候,重复说到,她给过我机会,是我不愿意坦诚,她无法跟一个不敢承认自己犯错,而选择逃避来解决问题的我继续走下去。”紧接着,曾启扬又激动地说:

“可是妈,我已经答应她了,我会改的。所以我回上海来,面对我该承担的一切。我希望她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她一定会的,我们那么相爱。我相信她会等我回头的,那样我们就能重新开始。”

看到儿子执意不肯放手,启扬妈妈不愿再谈,她缓缓地说:“启扬,不管怎么样,妈希望你能快乐,可是别怪妈不支持你,在这件事上,不要一错再错了。凌希说的对,或许你们确实不适合,别再苦着自己了。”

说完,启扬妈妈便起身离开房间,但她心里却烙下了一个无法除去的印记,心,隐隐作痛。

曾启扬坐在床沿,拿出手机,找到凌希的号码,犹豫着,手指却始终无法触及。因为他知道打过去,凌希不会接,不管重复几遍,结果都一样。于是,他选择发邮件,向她表明心迹。

“凌希,我回上海一个多星期了,我知道,现在的你被我伤透了心,不想接我的电话,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要去瑞士了。请你相信我,等我回国一切都会重头再来,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敢于承担错误,我可以做回你心目中那个勇敢正直,善良真诚的曾启扬。我不会再打扰你,只要一年,请你等我,相信我,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我也一直相信你还爱我。”

看着这封一字一句流露着真情的邮件,凌希强忍着自己那不争气的眼泪。此时,她在新加坡那个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里,关着房门,收拾自己的满腹忧愁,整理自己的重重心事。

合上电脑,凌希可以不用看那些让人心烦的信件,可是,闭上眼睛,脑海却依旧被曾启扬的音容笑貌硬闯进来。她看着桌上立着的合照,在一起两年,不是说遗忘就能立刻遗忘,爱情被硬生生割舍,即使再倔强一时也是无法承受之痛。

凌希双手紧握,静静地坐着,灯光映照着她瘦纤的脸,忧伤在泪珠的断线滑落瞬间失控。指甲陷入肉里,她竟然没有知觉,只是逼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来。这时,她看到左手中指上还闪着珠光的戒指……

一个多月前,当她的中指被这枚戒指套上,她是幸福的;再往前倒带,半年前,她和他一起过生日,他承诺要为了她留在新加坡,她是甜蜜的;再往前倒带两次,她因为工作去了他工作的酒店,被他一不小心爱上了,她是快乐的……

这个夜晚,凌希注定为失恋而无法入眠,过往那些幸福的,甜蜜的和快乐的片段会像倒带一样重新被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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