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无法安然入眠的夜晚,凌希静静地坐着,灯光映照着她瘦纤的脸,忧伤在泪珠的断线滑落瞬间失控。指甲陷入肉里,她竟然没有知觉,只是逼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来。这时,她看到左手中指上还闪着珠光的戒指……
当美好的爱情降临时凌希以为自己能手握真心的密钥,开启幸福的大门;而当美好的爱情被无情割舍时,这才明白善意的谎言永远无法治愈被残酷的真相所撕裂的心。
凌希没想到,那一天来得那么突然……
从意大利回新加坡已经两年了,工作和生活按部就班,事业和爱情驶于正轨,凌希的日子过得惬意自在。
这天傍晚,天空不作美,有些阴霾,像闷了一肚子气的小孩脸,欲哭不哭的,一滴雨没下,可就是那么闷着。不过,凌希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她迈着轻盈的步子,满心欢喜,带着小小的兴奋又有点紧张地正往她的目的地而去。
就在两个小时前,还在上班的她接到了男朋友曾启扬妈妈的一通电话。
“你好!请问是凌希吗?我是曾启扬的妈妈。”听到这个温婉恬静的声音,凌希的颇感意外不禁从声音流露出来。
“伯母,您好!我是凌希,您来新加坡了吗?”
“是啊,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让你陪我吃顿饭,可以吗?”启扬妈妈的邀请让凌希突然觉得像是种意外的惊喜,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脸上挂着笑意,说道:
“可以,那就我来请,和启扬一起跟您吃顿饭。”
“不,我,我就想跟你单独吃这顿饭,地点我定好了,发信息给你好吗?”启扬妈妈随之而来的这句话又给凌希留下了疑惑,她只能应道:“好,那我们晚上见。”
挂了电话,凌希思索着,内心忽然有些忐忑。她拨通了曾启扬的电话,无人接听,前思后想,欣喜还是击败了忐忑。于是,凌希满心欢喜地准备着赴约。
晚上。
一家装修奢华的高级餐厅内的包厢里,凌希静坐着,不时喝喝茶,此时的她千头万绪集于心间。面对满目琳琅,喷香扑鼻的美味佳肴,她却疑惑着,也困惑着,更迷惑着,一切未解的答案都等着坐在她对面的启扬妈妈来为她解开。
“你吃得很少,我点的这些菜你不喜欢吃吗?”启扬妈妈看着她,温和地说着。
“不是。我只是有点意外,伯母怎么会选择在这种餐厅和我一起吃饭?”凌希真诚地表明了自己的疑惑。
启扬妈妈微微地笑着,说道:“怎么?你觉得以我们的家境,我请你到这儿来让你很惊讶。”
“有一点。”凌希的直率让启扬妈妈流露出了赞许的神情,她接着说:“你很真实,也很坦诚,这一点一直是我最欣赏的。”
这时,她注意到凌希左手中指上那枚闪着珠光的戒指,启扬妈妈突然犹豫了。
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启扬妈妈正色道:“凌希,今天晚上之所以没叫上启扬,是因为我想单独跟你谈谈。上次是第一次见面,又那么匆忙,我来这边只呆了两天,没能好好地了解一下你,一直都很挂心。”
“伯母,您这次过来,我是接到您的电话才知道的,真的是很失礼。”凌希正襟危坐着说道。
“不怪你,是我让启扬别跟你说,怕给你添麻烦,可是我又想见你,所以也是左右为难。”
启扬妈妈的话让凌希感到困惑,她问道:
“您要见我怎么会左右为难呢?”
“你的情况启扬大致都跟我说了,听说你只有一个妈妈,是吗?”
“是,我是由妈妈一个人抚养大的。”对于自己的母亲,凌希每次跟人谈起都略微心酸。
“那她一定很辛苦,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能够栽培出你这么优秀的女儿,她肯定付出了很多。”
凌希微笑着点头。
“听说你是学设计的,而且成绩也很不错,之前还去了意大利留学。听说在那边你还拿过设计师新人奖,怎么没考虑继续深造呢?米兰可是世界的时尚之都啊,现在有很多梦想成为设计师的年轻人都向往的圣地。是不是费用负担不起啊?”
凌希却摇着头说道:“我在意大利待了四年,其实我所学到的已经足够能让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养活我和妈妈不成问题。再说,当初为了让我不错过去意大利学习的机会,我妈妈真的是饱受煎熬,付出了很多,我不愿意为了成为设计大师而让我妈妈再等我几年,她已经不年轻了,我想多陪陪她。”
“那你的梦想呢?”
“梦想很性感,可是现实很骨感。我还年轻,实现梦想不急在一时,人生之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多经历坎坷荆棘才能锻造更完美的未来。只要我能好好照顾妈妈,其他都可以慢慢来。”凌希说着,真情自然流露。
启扬妈妈看着她,满是欣慰和喜欢之情。可是,当她的目光又落到凌希左手的戒指上时,一抹忧虑还是不经意掠过她的眼睛。她缓缓问道:
“启扬,跟你求婚了吗?”启扬妈妈这一问,凌希才注意到她落在自己左手戒指上的目光,她微微笑着,眼睛像弯月一样唯美动人。
“这是,上个月我过生日的时候启扬送我的。”
凌希没有承认,但也不否认。
启扬妈妈越发忧心,她试探着问道:“你们在一起也两年了,但是我们家的人你只见过我。你不好奇我们是什么样的家庭吗?”
“启扬跟我说,他和爷爷还有爸妈一起生活,他的爸爸身体不好。”
看着凌希回答得坦诚,启扬妈妈又问:“启扬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的具体情况吗?”
见凌希有些迷惑,启扬妈妈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的丈夫身体是不好,他坐在轮椅上已经二十多年了。刚才你说有点意外我请你到这么高级的餐厅吃饭,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们曾家可能不是很宽裕?”
“我听说您在一家很不错的企业做会计很多年了,启扬的爸爸腿脚不便肯定无法工作,家里还有爷爷,启扬说你们家也就是很普通的人家。”
凌希将她所知的一切据实相告。
“可是如果我跟你说,我们家的人出入这样的餐厅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你相信吗?”
看着凌希,启扬妈妈也困惑了。
凌希斟酌着疑惑道:“伯母,您想跟我说什么?”
启扬妈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后她严肃而认真地说着:“我们曾家在上海虽不能算什么名门望族,可是我公公在商界打拼了近三十年所积攒下来的家业和声望也足以让我们曾家立身扬名。上海的天弘集团你也许没听说过,但文华东方酒店的总裁你应该知道吧?”
听到这个,凌希的心突然震了一下,眼神流露出惊讶不已。她思索着说:“文华东方酒店?那是启扬工作的地方。曾总裁吗?她,她是上海人没错,听说她的父亲是一位富商,在新加坡她也是位很有名的女商人。”
“她其实是启扬的四姑姑。”启扬妈妈的回答让凌希难以置信,她不再说话,心思向来缜密的她准备着迎接更残酷的真相,她知道那可能使她倍受打击。
启扬妈妈娓娓道来:“启扬这孩子从小个性就很倔强,他不喜欢被人宠着,想要自由,要独立,要像他的爷爷一样,拥有一座自己的商业王国。为了当集团名正言顺的接班人,他不断努力着,可是他毕竟还稚嫩,总免不了会犯错。两年多以前,由于他的疏忽,让集团亏损了一笔很大的资金。指责声,质疑声铺天盖地朝他而来,他可能被吓到了。当时他是总经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责无旁贷,也许是压力太大承受不了,启扬最后选择了离家出走,这才跑到新加坡来,他的四姑收留了他。”
说到这里,启扬妈妈注视着凌希,她有些愤懑,有些无法承受,但还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聆听。
“这些事启扬没有跟你说大概是想在你面前保留一点尊严。可是你们既然这么好了,有些事得让你知道,我听说你和你母亲正在办理移民手续,准备回中国。是为了启扬吗?”
“一半的原因。启扬跟我说过可以为了我留在新加坡生活,可是我想他的爸爸腿脚不便,他又是独生子,应该承担起照顾父母的责任,所以和我妈妈商量之后,才决定的。况且我妈妈也想回宁波老家看看。”看到凌希强忍着内心的沉痛说着,启扬妈妈于心不忍。但她还是继续说道:
“凌希,你是个好姑娘。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很懂事,很招人喜欢,我觉得是我的儿子配不上你,可是,我现在却要求你,放了我的儿子。”这个话显然让启扬妈妈很纠结,很难以启齿。
凌希看着她,半天无语,之后才纠结地问道:“伯母,是因为我的家庭背景配不上你们家吗?”
“不是。我已经说了,是我的儿子配不上你,而且我们曾家不是那种讲求门当户对的有钱人家。我很无奈,作为母亲,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快乐,可是作为一个接班人的母亲,我必须为他的人生把关。启扬他需要一个能在事业上帮助他的女人来做他的终身伴侣,你可能不懂,启扬是一个继承者,他不是一个创业者。商场如战场,之前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不论我还是他爷爷都不能一辈子为他保驾护航。还有,我公公不希望他一手创立的王国到了孙子这一代就瓦解,启扬是他看好的人,他要栽培他成为一个足以撑起整个集团的强者……”没等启扬妈妈说完,凌希突然打断了她,脸色泛白艰难地说着:
“伯母,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让我想想,说真的,我一直只知道启扬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可我竟不知道他肩上还有这么沉重的担子,您让我好好想想。”说着眼眶湿润,但却一直面带坚强。
启扬妈妈握着她的手,为难地说着:“不要怪我,孩子。原谅我这个自私的母亲,背着启扬来跟你说这些。”
谁知,凌希反而安慰着她说:“不要这样,伯母。我和启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明白父母不论做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孩子好,可是这事有点突然,我必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
凌希刚要起身,启扬妈妈拉着她,近乎恳求地说:“别怪我狠心,这件事必须由你开口,因为启扬是绝对不可能这样跟你分手,所以,我只能让你来做。请你原谅!过几天我要回上海了,我希望启扬能跟我回去。”
凌希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的眼神意外地露出了令人难以读懂之色,不知是对启扬妈妈的哀求不肯理解还是对启扬的欺骗不愿宽恕,又或是对真相的残酷不想接受。总之,她带着满面泪痕离开了餐厅,但始终没有哭出来。
这个夜晚的微风突然冷得刺骨,回家的路突然变得漫长。回到家里,凌希只和妈妈说了句:“我回来了。”便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凌妈妈问道:“回来了,和启扬的妈妈吃饭了吗?”她没有听到回应,也没注意到女儿的万千愁绪。
房间里没有开灯,凌希靠着门,任凭泪水恣意泛滥,她不愿收拾心情,不顾思绪凌乱,无声地哽咽。忽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启扬打来的。她滑坐到地上,盯着手机屏幕,拭去泪珠,用力调整呼吸,打开免提,启扬的声音响起:
“凌希,你在哪儿呢?对不起,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开会,有什么事吗?”凌希忽然冷冷地说:
“没有。只是明天想见你,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启扬逗趣地说着。
凌希却依旧冷语而答:“明天见面再说,我要睡了。”
“还不到9点,这么早?”
“今天有点累,我们明天见吧。”说完,凌希主动挂了电话。随之而来的是心撕裂般地痛,她强忍着,抱着双膝,不让自己哭出声,免得让妈妈疑心。
在一阵又一阵无声的抽泣中,她在整理着思绪,明天,一切都将由她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