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等人见距离近了官军并不来驱赶追杀,料知两个先去报讯的已经奏了效果。因时不我待,并不敢等候那两人回来传达军方的意思。看了地形忙叫往军阵偏南的一个土坡上驱赶。方上了坡已经听闻前边的鼓声共喊杀之声。忙叫木匠过来依部署行事。
众人先将牛车调整好了方向,俱都牛头直直指着战阵方向。每两挂牛车车辕并排靠在一起绑紧,又横着将四挂牛车排成一组。每组在车辕上横着钉上木板。四头牛排成一字,左右都有车辕。铁匠早备好了各种铁片,贴在车辕连接的地方,用铆钉铆得死死的,确保每组牛车不会崩裂、断开。这才也叫一众青壮敲打喊叫,吸引那些虎豹的注意。人们分组把鸡鸭全都豁了一两刀,让其扑腾乱叫,又把早就拌好了毒药的猪血囫囵泼在牛车上下四周,使得血腥气浓烈弥散。最后把那牛尾巴上刷上丁点油料。一组牛车四头牛,尾巴草草拴在一起,只为了点火能够齐整。用长把火把一点,两组牛车整八挂,牛皆吃痛,发了狂一般奋蹄子狂奔。冲向了战阵。
有两个计较,一是那些油不可多刷,只为了点火烧得时间略长,牛能吃痛长跑一阵,又不可太多,若真着起来不灭,虎豹恐也畏火。还有就是早就谋划好的四挂牛车并排,因有车辕子管着,成组的牛车却是无法转弯,各牛虽然冲得近了,也无法随意散开奔跑,只得向前。
这时间,恰是战阵之上的二百官军撤退、一众虎豹出笼之时。
牛车虽只两组,却也是八挂大车,自高处跑将下来,竟然也有地动山摇的气势。此时三藏等人距离虎豹五六十丈远近,牛车距离虎豹百丈远近。因那驱赶众人的二百来官军撤了,众人已经开始奔逃亡命,只是因被绳子串着,跑不轻快。但是此消彼长一来一往,总算是三藏一伙距离虎豹相对渐远,牛车距离虎豹相对渐近。想那牛车上除了铺开来的鲜肉,更有刚洒上的猪血,血腥气早就引了那些猛兽们的兴致。纷纷朝着牛车一方扑来。只有两队人犯逃得太慢,被虎豹赶上撕扯了,余下的虽然是惊得魂飞魄散总算是保全了性命。
独眼将军已然知道了那些虎豹去吃的乃是有毒的血肉,也本想待毒发了再挥军冲上来,可是遥见那些人犯、过客仍在命悬一线之间,料得此战己方已然胜券在握,为弥补良心之愧,兼有八戒一众的众目睽睽,思量城中百姓尚可自发来破这虎豹大阵,自己如何能堕了官军的声望?乃下决心,拼却些将士也定要护持了那些冤枉的民众。
号令一下,三军六队计万人,一齐掩杀上来,登时战鼓大震。这一番的气象又岂是先前二百官军所能比拟的?果然是惊天动地来势汹汹。只可惜先前知道对方虎豹大阵,恐怕骑兵的战马本能的畏惧虎豹,故此来的皆是步兵。只有独眼将军骑了马来,皆因这匹马久经战阵是一匹可靠的良驹,断然不至于见了虎豹而筛糠、惊惧。因此,那独眼将军催动坐骑,一路上蹚着尘沙冲了来,早就于马上摘了那柄五十八斤的开山斧擎在手中挥舞,端是有几分金刚临凡的气概。
迎面正扑上来一只猛虎,这虎方啃了几口有毒的鲜肉,啖了只扑腾的活鸭,只因为毒性刚刚发作,正是痛的发狂,正觑见独眼将军,便纵起身、张爪牙来噬咬撕扯。好一个独眼将军,早看得真切,将大斧抡圆了,打横里正砍在凌空猛虎的腰上。虎血喷洒,一声猛嚎,哪怕不有千余斤的猛虎竟被斫得横下里落出去一丈有余。落地后打了个滚,便此了账。又忽然,那胯下战马一声惊嘶,人立而起,险一险将那将军掀下马来。原来另有一只花豹,侧面扑了来。豹子比之猛虎更为迅捷,扑得又低,将军正斫那猛虎不曾提防。亏是这马老到,前腿一蹬人立而起躲过了豹子那一扑。你想那马匹人立,不过是一时的猛劲儿,决不能持久,自然一起紧跟着一落,瞬息之间。落蹄之际却是两个前蹄正踏在那花豹后脊梁上。一人一马的分量、打着铁掌的蹄子,竟这一下将那花豹脊梁踏断,脊背、脏腑登时成了血泥。花豹嘴里呜呜两声,吐出一嘴的血沫子,也自死了。
一人一马须臾间竟斫死猛虎、踏死花豹,实则也不在意料之中,皆是危难间的潜力骤然间爆发而已。
说时虽迟,那时却快,不过是转瞬眨眼的工夫。又有两头豹子一左一右围了上来。独眼将军也是心里发怵,心道:“休矣!”却忽然“嗖嗖嗖”,一连十余只羽箭,箭箭射中豹子,两只豹子吃痛着慌,径自跃跃欲试的装腔作势了几番并不敢就扑上来了。原来是有三个副将紧随着独眼将军,因为无马自然跟不上,被甩在后边。设若平时,弓弩对抗这些虎豹作用甚微。那时节,哈喇啫哩国的弓弩较之东土落后许多,远些便着不上力道,不足以洞穿虎豹。待弓弩有威力的距离,实在离虎豹忒也近了。虎豹不过两个蹿跃便能扑杀弓弩射手。
然则你想几百米间,驮着人的战马又能甩开空身的将官几许?是故,独眼将军斗败了一虎一豹,那副将们也十分近了,虽然来不及短兵相接的救护,却已可凭借弓矢之力了。
继而又有几个副将各执兵器赶上,与独眼将军一起作战。独眼将军也料自己已经是造化眷顾,不敢再逞匹夫之勇。原地里并几员副将与零散的一两只虎豹争斗了片刻,大军已经掩了上来。
此时此刻,虎豹们已有半数毒发较重,倒地抽搐奄奄一息。余下的,偶有那体魄强些、服毒少些的,虽然毒发却未就死,反而肚子里绞痛阵阵越发疯狂。只是这类疯狂已经没有了章法只是胡蹿乱跳,军士们小圈子围了,将兵器向前远远的乱劈乱刺。杀死那些虎豹只是早晚之事。
这一来,虎豹大阵算是已经破了,再要擒拿诛灭那些匪类则已经是反掌吹灰之事。说起来,这里也是有些机缘巧合,不然的话,也成就不了这一回的破阵之法。原来上一回黄袍、黄风被破了虎豹阵,也有一个计较才敢重整了虎豹,这一回再来争锋。原来上回,黄袍这边放出了虎豹,官军方面放出了百姓,才有了阵中撕咬稳住了虎豹的威猛态势。既败,黄风大王言道却是次序有误!再整虎豹,如果官军再放百姓,则己方可上喽啰们去砍杀——对方再上官军则己方驱动虎豹。虎豹向前,同时可使喽啰向后。这正是一物降一物的次序。不料想这一回却是独眼将军发动的夜袭。黄风黄袍也有些混乱,无暇区分详细。设若是平明白日,八戒的牛车冲上来,黄风黄袍绝不会就纵出虎豹来!
这人世间一切皆如是:往往人算不如天算;往往算计定的也不一定就按部就班的行事;更往往挤兑出来的临时谋划虽有百般的漏洞却能机缘巧合里做成了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