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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68.丑府家宴庆余欢

且说,过了两天,芊芸等人恢复了体力,只有张文伤得较重,一直卧床休养。自那日被劫杀后,朱瞻基等人只抓了假冒官兵的死士,杨奕却逃逸在外,官府已张贴官文通缉他。

这天下午,天呈青灰色,云低低地飘着,似有阴雨。芊芸担心朱瞻域中的香毒未完全解,便去了落霞苑,遇见青云,得知朱瞻域在马厩。

她信步走到崇园外西侧的马厩,心里不由叹道,这丑员外果然是富甲一方,连马厩都比长孙府的大。

觑见朱瞻域在给追风刷洗身上的血迹,芊芸笑吟吟地走过去说:“五爷吉祥。刷马这等小事,五爷还亲力亲为,真是令人钦佩。”

“它可救了你的命。你认为给救命恩人洗澡,是小事?”朱瞻域冷着脸说。

芊芸忽想起那晚自己坐在屏风外,等候他沐浴的情形。她顿时被抢白得无话可说,讪讪地从木桶里捞出马刷,站到另一边去刷马背。“对了,我听大公子说,那天从同年大会回来,五爷就去找杨奕了。你怎么知道杨黑心背后的主谋是他呢?”

朱瞻域一边刷,一边说:“账本上看出的蹊跷。去年五月,账上有三千盐引待支取。按照官府对淮盐的规定,三百引以下,俱限两个月;三百引以上至一千引,俱限三个月,一千引以上至三千引,俱限四个月……今年二月,却不见有盐引回账。着实让人起疑,这盐引换的银子,可能被人挪用了。杜管家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我猜测,杨姑爷是为了独占家产,才对二姑爷下手。”

朱瞻域说的盐引,源于明初的一种盐制。从朱元璋开始,北部边防需要大量粮草等物资。于是,就采取一种叫“开中制”的办法。也就是说,官府根据边防需要,出榜招商,此为“开中”。中标的商人运送粮草到边区或者其他指定地区,与官府交换支给食盐的凭证,即“盐引”,然后根据指定的时间,带着盐引前往指定的盐场取盐,最后运往指定地区售卖,进而从中赚差价牟利。

这一制度,减缓了明廷边防粮草的压力,也带给盐商无限商机,这丑家就是受益者之一。该制度设立之初,是双赢的状态,但到明中后期,便因通货膨胀、贪污受贿等因素走了样,这也是后话,不在此赘述。

“五爷英明,这密密麻麻的账目竟有大学问。不仅如此,您对淮盐的生意也是这么在行。”芊芸拍马屁地说,“对了,我听夏微舒说,五爷中了杨奕的香毒,后来是怎么解的?我师傅给我的药丸,只能解一般的迷香。”芊芸不解地问。

“谁说我中毒了?”朱瞻域不屑地说。

“没中毒?那在木屋里,五爷你……”芊芸既生气又惊讶,更重要的是无法发作,只是手里的马刷掉在地上。

“去!”朱瞻域轻拍马背,追风听话地走开,这道马屏风一下子消失了。“谁教你当初拿玉枢丹戏弄我?”朱瞻域得意地浅笑道。

“奴婢哪里敢戏弄五爷?再说,玉枢丹对祛除疫毒有奇效,我也是为了救你呀!”芊芸解释道。

“那你把玉枢丹还给我。”朱瞻域命令道。

“我师傅说了,药不能随便开,尤其是不能给像五爷这样足智多谋的人。”芊芸笑道。

“你!”朱瞻域正要往前走,却听见府里的小厮请他们去得月居。他俩知道那是丑员外的居所,道了声“好”。小厮走后,朱瞻域微笑着对芊芸说:“总有一天,你会听我的。”

他二人漫步至得月居,此时天上下起绵绵春雨,空气更加清新。得月居热闹非凡,原来丑子春亲自下厨,做了一桌拿手好菜,宴请朱棣等人,以感谢他们还张家清白,救如意脱虎口之恩。

芊芸未走到厅堂,一股肉香扑鼻而来,她搓搓手,笑吟吟地说:“今天要尝尝地道的扬州徽菜。”

“丫头,你的头被撞坏了吧?扬州菜和徽菜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朱瞻埈不屑地说。

“颜姑娘说的不错。鄙人是徽州人,自小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后来定居扬州,这菜的做法二者兼有!快来,别光站着说话,今日咱们就像一家人,快坐下尝尝鄙人的手艺。”丑子春从后厨端着一盘,围裙下藏着发福的肚子,脸上带着笑,就像家中的慈父一般。

“多谢,丑老爷,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芊芸笑道,她见朱棣等人落座,才敢去坐,又见如意身旁有空位,一把被如意拉过来坐下。

“芸姑娘的伤好些了吗?”如意温柔地问。

“好了,都好了!三姑娘勿挂心。”芊芸一面笑吟吟地说,一面眼不离桌上五颜六色,香气浓郁的菜肴:拌鲟鳇、梨丝炒肉、小炒豆腐、没骨鱼、鱼糊涂、庵螃蟹面……看得她如馋虫附体,浑身酥软,直咽口水。她突然听到有人“嗯”了一声,方把目光从盘中的菜肴移开,抬眼却见对面的朱瞻域盯着自己,她讪讪地笑了笑,双手在桌下摩挲着衣裙。

“来,来,大家别客气,动筷吧!”丑子春上完菜,也坐在朱棣身旁笑道。

“孩子们,吃吧!”朱棣动筷时,其他人才敢动。

“鄙人敬各位一杯,诸位对丑家的大恩大德,鄙人没齿难忘。”丑子春起身敬酒,激动地说。

“不敢当,不敢当……”朱瞻基等人喝下酒,众人谈笑风生。

“朱老爷,尝尝这个饼。”丑子春笑着指大骨汤旁边的白如润玉,软糯香甜的饼说。

芊芸忙起身,去朱棣身旁,帮他卷饼,放到盘中。她方夸赞道,“丑老爷,这饼摸着润滑,不油不腻,好像既不是扬州面食,也不是徽州面食?”

“难得颜姑娘对吃这么有研究。这个饼还有一段故事。有一次,鄙人北上护送军粮,途中饥肠辘辘,碰巧路过山间一家小食店。店里就做这种饼,店家如常人家一样烙饼,但这饼出锅时,却如贮雪凝霜一般。那天店家用瓦壶烧了清泉水,我坐在山岩下,北风习习,泉水冲冲,碎冰旋转,吃着这热乎乎的饼,舟车劳顿的疲乏顿解。后来等我换了盐引,特原路返回,在店里小住几日,学会这手艺。”丑子春解释道。

“丑老爷不仅是是经商好手,更是厨中圣手。”芊芸一边赞道,一边趁他们说话,多往嘴里塞了几块肉,两腮鼓得像小皮球。却听朱棣笑道:“今日难得清净,原来堵住这丫头的嘴也没那么难!”

话音刚落,众人大笑。芊芸听了朱棣的揶揄,眉眼俱笑。等她嘴里的肉下肚,方起身敬酒,“芊芸借花献佛,替老爷和少爷们敬丑老爷一杯,这几日感谢您的盛情款待。祝您生意兴隆,身体康健。我先干为敬。”说完,仰脖喝了。

她正要坐下,却听朱瞻埈调侃道,“我们这多人,你这一杯怎么够?”

“二爷,说的是。有句诗写得好:‘只怕樽前夸酒量,一挥百盏不言休。’我只怕府里的好酒被我这俗人喝光了,三姑娘出嫁时,可就无好酒喽!”芊芸笑道。

这一语双关,羞得如意拉她坐下,一边夹了一只鸡腿,一边塞到她嘴里。另一边,朱瞻埈听她的奚落,只能讪讪地笑。

“我就说,还是这菜能堵她的嘴。”朱棣说完,众人再次哄笑,此后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直至月上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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