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正如我们所想的,一年过去了,连一个来相亲的女教师都没有。我们继续着我们甜美的日子,梦想着我们自己的事业。当他要去和你相亲的时候,我又怀孕了。可我们一点儿也没有担心。因为我们相信一定不会成功的,你是不会看上他的。可你,你却偏偏看上了他。
山菊陷入了沉默。湘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高峰所说的话,这时才明白它的真正含义。
“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会看上他呢?可细一想,高峰除了学历低一点儿,其他各方面都是很优秀的。如果你不看重学历,看上他就是很自然的事了。我都有点儿佩服你的眼力了。婚姻无望,而工作不得不做。我们只好又打掉了孩子。”山菊的话里充满了忧伤,目光有些呆滞而且茫然。湘竹的心隐隐作痛。
“我们开始了相互回避对方,虽然我们都深深的渴望着对方。可理智告诉我们这是不道德的。你们结婚的那一天,我请了一天假,坐在电影院的角落里,看了一天一夜的电影,流了一天一夜的泪。
我知道,他婚后的生活并不幸福。因为从此他再也没有笑过,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我想可能是我的存在使他于心不安吧!正好我们镇上兴建了很多沿街楼,正招商出租。我决定今年夏天合同期满没我就回乡经营我的餐馆。虽然资金不足,可我觉得我应该离开了,再呆下去对谁也没有好处。我便约他出去吃饭,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给他吃颗定心丸:我是不会找他麻烦的。可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异常的激动,抓住我的手说:“不,你不要离开我,你离开了,我怎么办?”他向我诉说你的冷漠,父母的专横,他自己在家中的卑微。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在我的怀里哭泣,说只要看到我,心里就有了依靠,我要是走了,他就没法活下去了。我捧着他的头,正视着他的眼睛,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打算让我怎么办?”他的眼帘马上垂了下来,说:“不知道。”
“你敢离婚吗?你敢脱离你的家庭吗?你能对我负起责任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逼问他。好长时间他终于抬起头来,怯怯的说:“给我点儿时间,让我试试好吗?”我问:“怎么试?”他说离婚很容易,因为你根本就看不起他,一说他有婚外情,你一定会离得。最重要的是先从家里搬出来,摆脱父母的控制。我答应了他,我们又和好如初了。
湘竹想起了那次争吵,那个雨夜,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山菊接着说:
“后来他的情绪有些反常,我知道他正在为我们的未来而努力,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他的成功。而就在前一段时间,我又被确诊怀孕了。医生说不能再流产了,若引起习惯性流产,我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当妈妈了。我就赶紧去找他商量对策,不想被你听到了。”说到这儿,山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们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我知道。”湘竹轻轻的应道。起身给山菊倒了一杯水。山菊接过来,慢慢饮下。仰起脸,已是满面泪花:“我已经决定了,带着我的孩子回小镇上去,开个饭馆,把孩子养大。我来找你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不要责怪高峰,他就是太软弱,太善良了。”
“你不觉得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吗?”湘竹关切地问。
“这或许就是命吧,有缘无份,命中没有的,是强求不来的。希望你以后好好待他,其实他的心里苦得很。”山菊掩面而泣。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再作决定。”湘竹把山菊送出来,在校门口给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扶她坐好说,“你要好好保重身体,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山菊点点头,还不放心的叮嘱:“你不要难为他,他很在乎你的。”
湘竹彻夜难眠,透过宿舍的小窗户,看了一夜的星星和月亮。
第二天早上,高峰又送早饭来。湘竹亲切的要他一起吃,他还很不好意思。饭后高峰正要收拾,湘竹阻止了他,说:“高峰,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高峰低下了头,一语不发。
“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让我来作主,我们离婚吧。”
“不。”高峰的态度很坚决。
“可你做得了主吗?我想你的父母已经和你谈过这个问题了。你别忘了,我不能再生育了,你的父母是不会容忍这一点的。”
“我不会答应他们的。我已经伤害了一个女人,不能再伤害你了。”
“可你已经伤害我了!而且你不仅伤害了爱你的女人,还伤害了你的孩子!”
高峰沉默了。
“高峰,你就要三十岁的人了,该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
依然是沉默。
“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你父母,我同意离婚,但要给我三万元的赔偿金。否则我就起诉离婚,对簿公堂,分割财产。我想她们是有能力支付的,也会支付的,因为他们更注重脸面。我们办完手续后,你要马上和山菊登记结婚。因为孩子,你们不能再拖了。”
“我的父母是不会同意我和山菊结婚的。”
湘竹气的真想扇他两个耳光,瞪圆了眼珠子质问他:“高峰,你想让你的孩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吗?”
高峰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哭!哭!哭!你的眼泪流成河,有用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你想逃避就逃避得了的吗?”
高峰还在哭泣。湘竹有些不耐烦了,说:“别哭了,我们办完手续,你就告诉你父母,山菊已经怀孕了。你若抛弃他们,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若还不成呢?”高峰抬起泪眼,底气不足的问。
“高峰,我相信你是个男人,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勇敢一点儿。办完手续后,我会把你的有效证件暂时放在我这里”。湘竹热切地鼓励他,“高峰,挺起胸膛来,我相信你不会就这样活一辈子,你会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相信自己吧,高峰。”
高峰迷茫的眼神慢慢明朗起来,充满了从来没有过的自信。可马上又露出了担忧,“那你怎么办呢?”
“我想考研究生,离开这里。所以我要了那三万块钱。”
“应该的,我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
“不要再说了。只要你们幸福的生活,我的牺牲就算有价值了。”
湘竹的离婚很顺利。可高峰的父母死活也不肯让高峰娶山菊。高峰要娶山菊,他们就和他断绝关系,再也不过问他的事了。
高峰选择了离开。他带着自己的衣物走出了家门,身后是父母无情的谩骂和诅咒。
高峰来找湘竹拿他的证件。湘竹听了他的决定,非常高兴,把身份证呀什么的给他。又拿出三万块钱递给他,说:“山菊说开餐馆还缺钱,这算我的投资吧,等我考上了研究生时你们再还我。”
“我们有可能干不好。”高峰推让着。
“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干好的,拿着吧。”
“湘竹,我……,我以后叫你李老师,好吗?”
“叫我李姐吧。”
“李姐,谢谢,谢谢!”高峰又哭了。
送走高峰,整个下午,湘竹都不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她把自己完全搞糊涂了。一个人呆在宿舍里,一会儿咧开嘴傻笑,一会儿又低声抽泣。最后,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哭了个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