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湘竹接到了山菊的电话。
“姐……”一阵呜咽声。
“我们结婚了……”痛哭声。
“姐，姐……。”没有话语，只是一声声亲切的呼唤。湘竹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泪滚滚而落。她轻轻地挂掉了电话。湘竹从书店买了一摞关于胎教、幼儿早期教育、青少年教育方面的书，作为新婚礼物寄给了他们。她没有去参加婚礼，虽然山菊极力邀请。她没有这个勇气。而他们的婚礼只是高峰和山菊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而已，高峰的家人并没有参加。
不久，山菊又打来电话，说：“姐，我们想用你的名字给餐馆命名，好吗？”
“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共同决定。”
“你们要非要用，就叫‘绿竹’餐馆吧。我原来的名字叫‘绿竹’，取个四季常青，四季发财的意思。”挂掉电话，湘竹想：“湘竹”这个名字的确不如“绿竹”好听。绿竹象征着生机勃勃。而湘竹却代表着无穷的眼泪。想到这里，又不仅哑然失笑。唉，不就是个名字吗，怎么能承载得起人生的祸福与悲欢呢？
冬梅来看湘竹，听完湘竹的诉说，叹了口气，说：“我也离婚了。”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湘竹吃惊的问，“小甜甜（冬梅的女儿）还小呢？”
“自小甜甜出生后，他就变了，家里的事基本不问，天天在外面玩。吃喝嫖赌，什么坏事都干。他还和我们原来学校里新来的女老师暧昧不清。上个星期，他去嫖娼被抓了。我把他从派出所领出来后就和她离婚了。我已经想好了，不再结婚了。我会一个人把我的女儿带大。我们娘俩清清静静的过日子。我想我会过得很好的。”
“清静？你知道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生活多么不易吗？”
“我能养得起孩子。我的收入足够了。”
“我说的不是经济问题，而是一个孩子的成长问题，周围的人怎么看待你的问题。
“我会努力的。”
“你要有思想准备，流言蜚语会时刻纠缠着你的。你母亲还向你要生活费吗？”
“要，一分都不能少。我揽了份手工活，可以添补一点儿，没问题的。”
“缺钱你尽管开口，我没有什么花项的。”
“我不会客气的。你放心。”
“湘竹，你还记得兰香吗？我大学时的同学。”
“记得。我们收拾过她的老公。”
“她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自从她生孩子以后，我和她经常联系的，也去过几次。表面上看她生活得很幸福，秀不完的恩爱，说不完的满足。我觉得瞒着她那件事是对的。寒假的时候，我们班的同学搞了一次聚会。他们两个都去了。你不知道他对兰香是多么的体贴照顾！女同学都羡慕兰香有这么好的老公！男同学却说娶到了公主就要让她高贵典雅，娶到了农妇只能让她下地干活！那真是人人都羡慕！
五一放假的时候，那个男人打电话非要我去一趟。我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说，只说十万火急，人命关天。我本来打算带着甜甜去看大海的，只好到他家去一趟。去了才知道，五一放假前一天，兰香去幼儿园接儿子放学。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当着数不清的家长的面，站在她面前告诉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丈夫的。她是酒店里的服务员。他们相好几年了。她怀孕后，她的丈夫就躲着她不见她了。没办法，她只好来找兰香讨个说法。她还说如果不信可以去做亲子鉴定。兰香当时就懵了，只说那是不可能的事。那个女人就大吵大闹起来。那么多的人围观。兰香后来晕倒在地，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出院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不说话。我去的那天，那个怀孕女人的一大家子人又跑到家里闹事。在她家楼下两家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她的儿子小龙在客厅里打游戏，不理睬来来往往的任何人。激烈的枪战声震耳欲聋。桌上摆着一堆的零食。他握着手中的键盘紧张忙乱地点击着按钮，时不时地抓一把薯片塞进嘴里。暑假后他就要上小学了。那个男人领着我到卧室门前敲门，告诉兰香我来了。里面依然没有动静。楼下的人催那个男人快下楼去。他就长叹一声离开了。我敲敲门，告诉兰香没有别人了。兰香这才开了门。她披头散发，愣怔怔的看着我，眼睛通红，却没有眼泪。我进门后她立刻把门插上了。
我拉着她的手坐下，却不知如何劝慰她。她苦笑了一下，说：‘他想让所有的人都来看我的笑话吗？他把你请来想干什么？’我说：‘他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来劝你吃饭，保重身体。’
‘那你怎么来劝我？我也希望心情好一点！’她说。是啊，我该怎么劝啊！我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怎么能劝别人接受呢？我沉默了了许久，说：‘兰香，我的丈夫也是个不检点的人。我也是很难接受。可我们还有孩子啊！多替孩子想想！我这几年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这样的日子很难熬，可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说着说着，我自己先哭了。兰香也哭了，说：‘我对不起我的孩子。’
这是外面吵嚷的声音盖过了小龙打游戏的声音。一群人涌了进来。他们不再在楼下吵闹，要坐下来谈判了。小龙尖叫着砸碎了游戏机，抱起身边的一个花盆砸在电视机的屏幕上。在稀里哗啦的破碎声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咣’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刚进门的人瞬间安静下来。过了不到五秒钟，又吵了起来。
我和兰香在卧室里听他们的处理意见。女方的条件很简单：要么把人娶进门，要么赔给女方十万块钱，孩子生下来给男方抚养。月份太大了，不能打胎。非要打胎的话，对女方伤害太大，赔偿金要二十万。如果怀疑孩子不是男方的，可以立刻去做亲子鉴定。男方一家人嘀嘀咕咕小声说着什么。最后他们就一起离开了，好像要去签什么协议和做鉴定。
人都走了。兰香开门出去敲儿子的门，说：‘小龙，你开门啊！是妈妈。你饿了吧？你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做。’小龙立刻开了门，扑在妈妈怀里放声大哭。兰香搂着儿子，安慰他说：‘别哭，儿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去给你们做饭。你陪冬梅阿姨玩，好吗？’小龙问她：‘你不会和爸爸离婚的，对不对？’兰香向他保证不会离婚的。小龙才止住了哭声，露出了笑容。兰香去做饭了，不用我帮忙。我和小龙一起看他的画书。我们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吃了顿饭，谁也没有再提那个男人的事。临走的时候，兰香还让我放心，说她忍了，不会离婚的。
谁知道我回来的第二天，那个男人又给我打电话来问兰香是不是在我这里。我问他又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兰香不辞而别，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问他那件事是怎么处理的。他说孩子是他的，答应女方到他家来养胎。孩子生下来后给女方十万块钱，女方就从此消失。孩子归他。我说：‘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那毕竟是他们家的骨肉，不能舍弃。我问他兰香怎么说的。他说告诉兰香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还笑了。他们就认为她答应了。谁知道第二天，兰香就不见了。我告诉他兰香不在我这里，让他报警。他还认为我骗他。我给兰香打电话打不通。我提心吊胆的，夜夜做噩梦，总梦到不好的事情。一个星期之后，有同学告诉我说兰香从黄河大桥上跳进了黄河。被打捞上来后，过了一个星期才被那个男人认领回去。她的儿子小龙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听说正打算送精神病院呢！我现在总是想：如果当初我告诉兰香那件事，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的呢？我是不是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冬梅，你不要这么想。事情的结果是由很多因素促成的，关键的因素还在于他们自己。你没有必要自责。再说，已经过去的事多说无益。我们吸取教训就够了。”
“你说：我是不是比兰香勇敢？我选择了离开，选择了独立！”
“这一点你做的是比她强。为这样一个男人搭上自己的生命太不值得！恐怕她的孩子的一生也毁掉了！”
“我会带着我的女儿好好生活！”冬梅苦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