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接到湖广总督、巡抚、巡按诸臣及各镇总兵连续告急的奏疏后,决定派大军出征湖广。但是,多尔衮发现朝中老成持重、多谋善断、能征惯战的亲王贝勒大臣少之又少。现今豫亲王和英亲王出征在外,朝中王爷、大臣只有郑亲王济尔哈朗可担此重任。郑亲王这两年因故被革去辅政叔王名号,不准参议朝中大事,在京赋闲。郑亲王正愁没有机会东山再起。现见摄政王请他带兵出征,欣然应诏。顺治五年九月十一日,摄政王多尔衮正式任命郑亲王济尔哈朗为定远大将军,统兵讨湖广逆贼李过。很快,郑亲王济尔哈朗野心勃勃地率领五万满蒙铁骑和一个火器重炮营从北京出发了。途中,济尔哈朗大军行至山东曹县,参与了镇压该地的农民反抗。
一个月后,济尔哈朗大军进入湖广地界。荆州和永州的战报很快传来。清荆州总兵郑四维依据可靠消息报告:“闻说马进忠等请虎贼(即以李赤心为首的忠贞营,李过绰号一只虎,又名李锦、李赤心)往常(德)、澧(州)。仍将谭贼(指谭文、谭诣、谭弘)船只发上新滩,留王二(即王光泰)、王三(王昌)、姚黄(指摇黄十三家)、朱经略(朱容藩)、王昉生接住施、归、建始一带。今(十月)初五日,各贼起营前往常、澧。”偏沅巡抚线缙和长沙总兵徐勇奏报:“据探马来报,从七月份开始,南明督师何腾蛟调集大军围攻永州。永州城内故明御史刘兴秀,为敌内应,事觉,被处死。敌人围攻三个多月,城中我军将士无援饷匮,兵食城中居民殆尽,并取兴秀尸烹啖之。到十一月初一日,永州城破,敌擒杀我广西巡抚李懋祖、广西总兵余世忠。我永州通判郦胤昌不愿受辱,投河自尽。我衡州的文武官员见明军声势浩大,主动放弃州城,撤至长沙城扼守。敌何腾蛟乘机占据衡州、衡山,且继续北上。长沙抚镇和全体将官深知,长沙城兵不满二万,将不足十员,军情已万分危急。伏请亲王、定远大将军速发援兵!”又有探马来报,远征大军离安陆府还有十天路程。
济尔哈朗召集众将在大帐议事。先是,众将各抒己见。最后,济尔哈朗拍板说:“长沙城兵精粮足,军民同仇敌忾,可支撑较长一段时期。我大军暂可不管长沙城。湖广逆贼李过拥兵十数万,久据夔东,新占彝陵、荆门和宜城,进窥荆州。逆贼李过极端狡诈,尤喜偷袭。只怕荆州有失,大局败坏。现今天寒地冻,大军粮草运输困难,也不利于火器营配合作战。不如大军就在安陆府喂马,休养士卒。待开春后,大军再行征伐。多罗贝勒勒克德浑率军久镇武昌,一直休整待战。可急令勒克德浑率二万精兵从汉阳住援荆州。”众将称善。
南明龙虎将军李过原想率领忠贞营十几万将士突袭荆州,以报三年之前进攻荆州功败垂成之仇。不料,济尔哈朗五万铁骑进驻安陆,勒克德浑二万精兵来援荆州。而荆州城高兵多,一时很难攻下。很明显,清军的矛头是直接向忠贞营来的。几个月前,堵胤锡和马进忠曾请求忠贞营助攻常德。李过没有派兵助攻。现今满清鞑子兵锋正盛,忠贞营大军不如假戏真做,转向常德发展。
高必正看出了李赤心的心思,就附合说:“我们就学郝永忠在陈友龙背后放火劫杀,还可加官晋爵,岂不快哉!”李赤心说:“忠贞营大军千万不可如此。大军转向常德是战略转移,不是打家劫舍。我军应该严明纪律:禁止劫掠百姓;禁止与友军发生火拼。大军如此向南,必奏凯歌!”于是,忠贞营将士们“将军英明,将军英明”的呼声响彻云霄。
原来忠贞营将士自顺治二年围攻荆州被勒克德浑部清军击败后,退到川鄂交界的大山区休整。先在巴东县平阳三坝驻扎。四年四月内从巫山、巴东交界处渡过长江,“头入施州卫,尾在建始县”。顺治五年七月初一日,李赤心领兵“十数万”东下一举占领湖北彝陵。忠贞营又克复湖北荆门、宜城等州县。现在李赤心和高必正开始高调宣扬,率忠贞营入湘作战是应南明堵胤锡和马进忠的请求。十月,全营开往湖南常德。李赤心和高必正出兵常德时,还对夔东的留守兵力作了严密部署,防止湖北清军乘虚西上。
北书(清政府招降书)至,谓“大者王,小者侯”,堵胤锡严辞拒绝。堵胤锡率军接应忠贞营渡江分道趋常德。南明总兵马进忠素与忠贞营将士不和,尽焚刍粮庐舍走湘乡。李赤心、高必正应命率部于十月间到达常德。堵胤锡与忠贞营在常德无所得食。十月二十一日,忠贞营从常德进发,击败清总兵徐勇派来的援兵。二十四日,收复益阳县。十一月初一日,分兵进攻湘潭、湘乡、衡山。初三日占领湘潭县。初九日又攻克湘乡、衡山两县。至此,长沙府属十二个州县已经被明军收复九座,只剩下府附郭二县长沙、善化和浏阳仍为清军据守,长沙成了孤城。
十一月十一日,李赤心、高必正亲统将校数十名率领兵马包围长沙,“临城四面攻打”,发“箭如雨,铳子落城中如鸡卵,中人物皆毙”,五天五夜连番进攻,“掘城凿洞”,志在必克。清偏沅巡抚线缙、总兵徐勇据城顽抗,但部下兵丁只有一万多名,又外无救援。徐勇在城头督战时,被李赤心一箭射伤。忠贞营大军攻下长沙城只是时间问题了。何腾蛟在十一月间给瞿式耜的塘报中还说“本阁部不以恢长为喜,而以忠贞来附为喜”。同年十二月初一日,瞿式耜转奏后,圣旨还说:“今长、湘凯闻,李赤心、高必正等雄冠诸军;制辅堵胤锡联属各部,以成大捷,朕心嘉悦。”忠贞营至长沙攻城,已挖二窟,城内岌岌。堵胤锡在忠贞营即将攻克长沙时也不无得意地说:“长沙自督辅失之,我为复之,不亦善乎。“何腾蛟听到后妒意倍增:“长沙自我失之,必自我复之。”
何腾蛟率少数兵马亲自到湘潭,突然命令将李赤心军调往江西,马进忠军调来湘潭。他竟以督师阁部的权力下令把即将攻下长沙的忠贞营调赴江西。表面理由是派他们解救被谭泰、何洛会部清军包围在南昌的金声桓、王得仁;实际上是要让自己直接节制的南明杂牌军队收复长沙。堵胤锡拗不过何腾蛟,被迫下令忠贞营于十一月十六日放弃即将攻克的长沙,怅怅然带兵东进。于是,南明的高级将官们就此酿下大错,埋下巨祸,最后只能自食苦果。清朝湖广巡按吴达在给朝廷的奏疏中说:“一只虎等贼于十一月十一日攻围长沙,危在旦夕,幸众将士血战,方得保全。……长沙之围虽十六日报解,而其势益危”;偏沅巡抚线缙也说长沙“将至垂危”,十六日李赤心等大军忽然“抱头鼠窜”。长沙城里的清军逃脱了覆没之灾,趁解围的机会四出抢粮,加固城守。
李、高率忠贞营撤长沙之围,移营东进。由于他们已远离自己的夔东基地,湖南地方残破筹饷不易,而扼据攸县、茶陵一带的南明杂牌军队又惟恐忠贞营过境将危及自己的地盘,以武力阻止忠贞营通过。李、高部众十数万人处于饥寒交迫、进退失据的困境之中。到次年正月南昌失守,忠贞营援赣的任务已化为泡影,只得退守郴州。何腾蛟、堵胤锡节制的各部明军趁清军主力撤出湖南的时机,收复了湘西、湘南许多州县。何腾蛟自以为调走忠贞营以后,就可以让自己节制的勋镇拿下长沙,攫取首功。然而,何腾蛟指挥无能。在忠贞营从长沙撤围后,他始终没有派出一支象样的明军进攻长沙。何腾蛟还对敌情缺乏充分的了解,盲目乐观。他不知道清廷济尔哈朗统率的满、汉大军正在向湖南前线推进。南明军队各自为政,难于承担收复湖南全境、东援江西的重任,更难以抵抗清军主力进攻。一旦清军主力再度入湘,后果不堪设想。